我的爱人是奇葩,我的爱人是丧尸免费阅读

  

  “你今天读书了吗?”   

  

  1932年冬,湘西山区盘山镇。   

  

  那天晚上,马一鸣拖着棺材走在蜿蜒的山路上,一脚深一脚浅。天空灰蒙蒙的,不透明,他只能听到周围乌鸦一声接一声的鸣叫,然后飞得满地都是。他们围绕着马一鸣,人性化的眼神中有一丝嘲讽和渴望。   

  

  他咳嗽了两次。只是咳嗽,但他似乎很疲惫。他看上去很虚弱,嘴唇发白,没有一丝血色。环顾了半天,他说:“这地方看起来真舒服。”   

  

  这是一个万人坑。空气中弥漫着腐肉和乌鸦的叫声。马一鸣慢慢地走进了万人坑的中心。草鞋下面,他好像压坏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骨头的东西。他全身充满了一种特殊的光彩。原来,他木然的眼睛竟然微微亮了一下,闪了一下。   

  

  “就在这里,一个好地方。这病没得治,我死在镇上了。不如我自己找个风水宝地。”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仿佛看到了家。   

  

  马一鸣是一个孤儿,他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的母亲死于难产,他的父亲也因病去世,这就是马一鸣现在所遭受的疾病。早年,一个传教士来到盘山镇,说马一鸣的父亲患了癌症。他整个腹部都是凹陷的,不是因为饿,也不能因为吃的多就让腹部凸起。反而人越来越瘦。马一鸣看着他的父亲日渐衰弱,现在他自己也染上了这种疾病。他知道没有治愈的方法。   

  

  可能一路走来,我有点累了。有什么东西绊了马一鸣的脚,他踉跄了两步。他踩空了,摔倒了。   

  

  这个洞不深,大约有一米高,但马一鸣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身后的棺材被他拖着,正好卡在洞里。它和马一鸣一起倒下了,那是一堆不知有多少年历史的骷髅。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堆事情,我猜马一鸣会摔得很惨。   

  

  他感到全身疼痛,喘着气,从骷髅上下来,向骷髅鞠躬,低声说:“我们有罪。”   

  

  他试图推开堵在洞口的棺材,但没有成功。现在马一鸣是强弩之末,他不能使用他以前的力量。经过多年的重病,他已经掏空了他的身体。他抱着棺材,咳嗽了几声。他无声地笑了笑:“没关系,我,马也,打算死在这里。有没有棺材不重要。”   

  

  他环顾四周。这个洞不是雨后留下的坑,而是自己修建的地下室。他摔倒的地方,还是个坑。在这层土壤里,有许多层骨头,在马一鸣现在站的右边,这些骨头越来越少。再往前,周围的墙壁和规则的石板。   

  

  马一鸣笑道:“没想到有人看中了马师傅选的风水宝地。”   

  

  出于好奇,他朝石板的方向走去。路并不长。几级台阶后,他来到一个石头房间。在房间的中央,有一个漆黑的棺材。   

  

  马一鸣明白这是一个简单的坟墓。   

  

  他走到漆黑的棺材前,用手摸了摸。棺材上厚厚的灰尘被他拂去,露出了里面精美的雕刻图案。他抚摸着这些图案,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在胸中回荡。   

  

  很温暖。   

  

  他摸了一会儿后,不知道摸到了什么器官。棺材盖突然打开了,马一鸣吓得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在棺材上。   

  

  当棺材被打开时,马一鸣目瞪口呆。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性。有一具没有肉的骷髅,或者是一具腐烂的尸体。但无论他怎么想,他都没有想到,沉睡的棺材其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迷人的女人。   

  

  她的皮肤比雪好,吹弹可破。她的皮肤像脂肪一样凝结,像墨水一样黑。她紧闭的双眼在微微颤抖,胸部起伏,仿佛刚刚睡着。   

  

  马一鸣笑了。在他平淡的一生中,最后,遇到这样的怪事也是值得的。当马一鸣盯着棺材里的女人时,女人也睁开了眼睛。   

  

  墨香的眼睛微微有些迷茫,但是当他看到马一鸣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喜悦。他那双色彩斑斓的眼睛,就像一对明亮的宝石,吸引了马一鸣的全部注意力,他深陷其中。   

  

  那个女人笑了笑,伸手拉了拉马一鸣,于是她直接把昏昏沉沉的马一鸣拉进了棺材,而且棺材盖被悄悄地盖上了,好像从来没有人进来过这里。只有棺盖上被掸去灰尘的精致花纹,似乎在悄悄诉说,刚才有人来过。   

  

  马一鸣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是洞房花烛夜,整片的红,大色,摆满了所有的地方,马一鸣的老婆就是棺材里看到的女人,她就像一个大家闺秀,温柔又诱惑,让做了二十多年光棍的马一鸣激动不已,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尴尬。   

  

  他在这个女人面前结结巴巴,说了三遍才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女子掩嘴轻笑,“我叫李琼花,盐城人,离你们盘山镇不远。”   

  

  马一鸣连连点头:“不远,不远。”   

  

  看到马一鸣的局促,李琼花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酒杯递给马一鸣:“亲爱的先生,你我今天结婚,你要对我好一辈子。”   

  

  虽然我不知道李琼花叫他什么,但当马一鸣接过祝酒词时,他的手激动得发抖。三生娶了这么一个美女,本来是一件幸事,但想到自己的病,他叹了口气:“我会尽全力对你好的。不过,我身体不好,恐怕过不了几天……”   

  

  马一鸣还没说完,李琼花就靠了过来,她的嘴唇覆盖着他,马一鸣惊讶的微微张开。   

了嘴,只觉得一道冰凉的东西被黎琼华硬塞了进去,那东西寒冷刺骨,那一瞬间,马一鸣感觉到了整个胸口的凉意。

  

“尊者,我的心已交予你,你要好好活着,以后,就靠你自己了。”黎琼华靠着他,低吟浅笑。

  

马一鸣困惑的看向黎琼华,困惑于她对自己的称呼,四目对视的时候,马一鸣在黎琼华的眼睛里,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影子,而是一个相貌端正的小和尚。

  

马一鸣正想询问为什么,就被黎琼华一把拉过,大红帐下,春光旖旎。 1935年,秋。

  

乱葬岗这里过了3年,乌鸦还是成群结队的飞,铺天盖地,只是叫声嘶哑,像是声嘶力竭。这片地方,滴水未下的情形已有1年,地干旱的都裂了开来,方圆千里内渺无人烟,彻底荒废。

  

烈日炎炎中,渐渐的凝聚出一个阴阳鱼,覆盖了整个乱葬岗的范围,天空中突然出现这么个玩意儿,令人侧目。

  

那阴阳鱼在半空中旋转了半天,一道胳膊粗细的雷电陡然间从天空中劈了下来,正好劈在整个乱葬岗的中央,一时间土石乱飞,乱葬岗这么多年积攒的骨头都被炸了出来,乌鸦惊慌失措的叫着,声声泣血,乱葬岗中央灰尘散去,露出一个墨色的棺材来。

  

第二道雷在酝酿了没多久就再度出手,这一次的雷直直的劈在棺材盖的上面,那棺材纹丝不动,盖子上精美的花纹一时间流光溢彩,无比炫目,棺材上竟然出现了一道淡淡的光幕,将雷电全部隔绝在外。

  

雷电朝着四面八方涌去,地面上陡然间升起了火红色的火焰,熊熊燃烧,阴阳鱼酝酿了一会儿,第三道雷电劈了下来,这一道雷电比起前两道声势更为浩大,水桶粗细的雷电直直的劈了下来,大地都在颤动,这种冲击下,棺材盖被劈的稀巴烂,奈何那阴阳鱼在发出第三道雷电之后,就彻底没了威力,在天空中显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后,终于消失。

  

地火还在燃烧,却伤不了棺材的分毫。

  

等那地火慢慢熄灭之后,乱葬岗的边上,突然多出了个人影,偷摸着朝着那棺材看了过去,在他过去的同时,一道霞光从棺材里面迸发出来,一个浑身上下清洁溜溜的男子从棺材里面突兀的坐了起来,一动不动,他大概二十来岁,全身上下一丝不挂。

  

这厮便是当日在棺材里面沉睡了的马一鸣,他的头慢慢的转了过来,睁开眼睛。那年轻人看见,马一鸣眼睛里面没有眼白,两只眼眶里面就是乌黑一片,像是两只黑色的漩涡,只是看一眼,就觉得整个人要陷进去。

  

年轻人一愣,就听得一直沉默的马一鸣开了口,语调木讷,像是在背书:“林善水,林家第一百二十八代传人,寿元一百二十四岁,增寿次数十二次,总共增寿年数十六年,已浪费四次,减寿次数二十五次,总共减寿年数五十七年,已用五次,浪费两次,共减寿三十四年,如今寿元九十岁。”马一鸣愣愣的说出这么一段话,末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盯着年轻人的那张脸:“不是什么好人呐,不过今天不到你,我看你什么时候用光你的命,嘿嘿,给林老幺带句话,二十天后,就是他的死期。”

  

马一鸣说完这段话,又躺了下去,留着林善水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他震惊的看着眼前的马一鸣,喃喃的道:“老祖宗不是说旱魃出世之后应该没有神智的么?怎么不但神智还在,而且阳无常这个职业也在他的身上?不对呀,老祖宗说的,旱魃是个女的啊。”

  

林善水看着熟睡的马一鸣,不知如何是好,他口中的什么寿元的那一长段林善水都没听明白,但是最后一句话他听懂了,他站在棺材跟前急的跟个乱转的蚂蚁似的:“林老幺,林老幺是我的小叔叔啊,他要真是阳无常,小叔叔不就危险了,怎么办,怎么办?”

  

林善水跟个没头苍蝇似的瞎转悠的时候,就听得边上有动静,只见马一鸣一个翻身从棺材里面出来,这把边上的林善水给吓得不轻,以为这厮又要说什么惊人之语,却见马一鸣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惊愕的看着自己,紧接着,这乱葬岗里的乌鸦,就被马一鸣一嗓子嚎得四处乱飞。

  

“琼华!琼华你在哪里!”马一鸣四处张望,终于将注意力放到了边上的林善水身上,他以一个饿虎扑食的姿态扑了过去,一把将林善水摁在身下,怒气冲冲的问:“有没有看见一个漂亮的女人从这里过去?啊?”

  

林善水被马一鸣的气势给吓到,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没……”

  

眼见着马一鸣要丢下他跑去别的地方,林善水弱弱的说了一句:“你说的,可是黎琼华?”

  

马一鸣回头,一双大眼盯着林善水,那模样好像是要吃了他,马一鸣问:“你知道黎琼华,为何刚才骗我?”

  

林善水被这双眼睛给盯得腿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个脸连忙说道:“我知道黎琼华,可我是从我老祖宗口里知道的,那还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我都不是很清楚只是听了个大概,你要是想知道,跟我回我们林家,我老祖宗肯定什么都告诉你。”

  

马一鸣狐疑的看着林善水,而后者那双真诚的眼睛渐渐的打动了他,不过他还是摆了摆手:“算了,我不去,我要找琼华,她肯定没离开多久,就在附近。”

  

“找什么找。”林善水恨铁不成钢,小声嘟囔一句,在马一鸣的眼神疑惑的扫过来的时候,马上换上一副笑脸:“哎呀,你想想嘛,如果琼华一定要对你隐瞒行踪的话,你想找到她,是很困难的,对不对?可如果你去听听我老祖宗说的话,说不定他告诉你的信息,就可以让你一下子找到琼华,你说呢?比如她喜欢呆的地方啊,或者她的家在哪之类的。人嘛,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

  

“再说了,”看着马一鸣脸上微微动摇,林善水赶忙再补充一句:“我们林家家大业大,找个人不是轻松的很?到时候我们林家帮你寻找,不是更容易找到?”

  

林善水的话让马一鸣连连点头,对眼前这个热心人也有几分感激,他从戒备中渐渐放松,挠了挠头,冲着眼前的人露出一口大白牙:“兄弟,跟你商量个事儿呗,这方圆几里都没得人,你借我一身衣服呗,回去还你?”

  

林善水哭笑不得,没想到这家伙还挺自来熟。他的眼里再度出现了精明和算计,冲着马一鸣微微一笑:“借你可以,得帮我一个忙。”

  

马一鸣点头,这个人真好,告诉自己黎琼华的下落,还借自己衣服,帮个忙是应该的。

  

“你告诉我,你怎么变成这样的?”林善水问。

  

马一鸣眼里浮现迷茫的神色,他也不清楚,他本来是要死了的,便从自己来乱葬岗找风水宝地的事情说起,到遇见了黎琼华,至于梦里梦见的事情,他一个字都没说,末了,定定的看着林善水。

  

林善水皱着眉头,从马一鸣的只言片语中,很难知晓什么东西,他说话算话,从包袱里面取出了内衣和长衫,丢给马一鸣,两人的年纪相近,身材相仿,穿上倒也合身,只是马一鸣穿上这长衫以后颇为怪异,林善水皱着眉头一看,目光集中在马一鸣那光着的脚板上,便从包袱里面又拿出一双布鞋,这是出门的时候,母亲给他捎带上的。

  

马一鸣两眼放光,镇子穷啊,他又没爹没娘,也就是隔壁的幺婶给他做过两双布鞋,他都不舍得穿,只有在镇子里的大日子,才会穿上,平日里都穿着他自个儿编织的草鞋,很显然马一鸣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他编的草鞋,跑上个半天,就得散一半。

  

他穿上这布鞋,微微的有些小,怕又穿坏了,眼巴巴的看着林善水,后者微微一笑:“穿吧。”

  

马一鸣热泪盈眶,这没想到在乱葬岗睡一觉也能睡出个兄弟出来,他裂开一张嘴,露出一口白牙:“兄弟,你这么好,答应帮我找琼华,给我衣穿,又给我鞋,我请你到镇子上做客好不好?我们镇子上的腊肉,香的很!”

  

林善水看着马一鸣,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拒绝,但是想想那阳无常的事情,便点了点头:“好。还有,我叫林善水。”

  

马一鸣带着林善水进了盘山镇,这镇子的周围在早上的时候,会有一股浓重的瘴气,贸然进去是要死人的,他就在边缘边缘处等了一会儿,等到中午的太阳升起,阳光照射在这瘴气上的时候,那瘴气终于弱了几分,便走到瘴气的周围,找到几株长着红果的草,扯下那红果,嚼碎了,含在口中,一头冲了进去。

  

这红果马一鸣也不知道叫什么,反正盘山镇周围的瘴气边上,就有这玩意儿,镇长说这叫什么相辅相成相克相生,单独吃这红果是有副作用的,口舌会麻上几天,不能吃饭不能说话,但是遇上了瘴气之后就莫名其妙的中和了,马一鸣是个粗人,他只知道方法,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进了镇子周围,他“呸”的一声吐了口中的红果,带着林善水,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林善水好笑的跟在他身后,他本以为这个地方荒无人烟,却没有想到,还这么别有洞天。马一鸣走在他的前头,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林善水看着他的时候,眼里阴沉的可怕,像是在算计着什么,嘴角微微的带着笑。

  

马一鸣在镇子上溜达一圈,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这个镇子上,什么声音都没有。

  

乌鸦声也没有,狗叫声也没有,人的声音更没有。

  

安静的仿佛不是一座人住着的镇子,而是一座鬼城。

  

马一鸣的声音开始很大,毕竟是死里逃生,虽说他自个儿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做了个梦,梦见了老婆,关键是醒来之后老婆还没了,马一鸣虚张声势乱吼的时候,心里也是有些发慌的,他发慌的原因,就是整个镇子安静得如同鬼城一样,没有任何声音,他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也越来越不足,他站在镇子的中央,像是一个被人丢弃的孩子。

  

镇子的人很少出去的啊,据说这镇子在清朝就有了,那个时候的镇长是为了躲避战乱才来到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后来才一点点的发展起来的。

  

不对,这万人空巷的景象,只有当镇子上所有的人都去了广场,才会导致这样的情形出现。这么想着,马一鸣的神情陡然间变得严肃了,他对身后不停的看着罗盘的林善水说道:“他们应该是去了广场,一般大型的祭祀都在那里,我们在那就能找到他们,我幺婶的手艺可好了,一会儿让她给你做腊肉吃。”

  

马一鸣冲向前头,林善水走在他的身后,眉头紧锁,他不是马一鸣那个直肠子加愣头青,从他进入这个镇子里面开始,他就强烈的觉得不对劲,罗盘上的指针乱颤,一会东,一会南,毫无章法,这个地方,一定有很深重的怨气,否则,这罗盘不会这样。

  

盘山镇的广场是个神圣的地方,宗庙祭祀,祈福求雨都在那里,一年的每个重大的时节,都会在那里聚集,祈福,喝圣水,跳巫舞,等等,包括镇子上有新生儿出生的时候,结婚的时候,老人死去的时候,全镇人民都会在广场上聚集祈福。

  

这盘山镇虽说是个镇,但实质上没多少人,叫盘山村也未尝不可,但是镇长马威猛说村长这个官儿太小,硬生生的叫别人叫他镇长,这样,盘山村就变成了盘山镇。

  

如今镇子里面都没人,大抵都是去了广场,马一鸣这么想着,脸上愈发的严肃,便朝着广场的方向走了过去。

  

隔着老远,就能听见一群人齐齐的喊着什么,马一鸣和林善水偷偷的靠近,就看见马威猛拿着一根长长的棍子,站在一众镇民的面前,手中拿着一瓢圣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马一鸣一看这阵势,乐了,心想这帮人果然在这里,又觉得得意洋洋,这南方的巫傩文化是一大特色,盘山镇保留着最原始的巫傩文化,这里的巫舞都是正宗的,一转头,马一鸣想在林善水面前解说一番,过个嘴瘾,却见林善水眉头紧锁,一脸忧虑。

  

“咋地?”马一鸣问道,声音还挺嘹亮,吓得林善水一把捂住他的嘴.巴,躲在一旁。

  

“没得事。”马一鸣挣脱开来:“他们现在是祷告,一会喝了圣水就是祭祀了,这种事情,一年好多回,我们来的晚,就在旁边看看就可以了,哎,我先带你看圣水,你这么好,我向马镇长要点圣水给你。”

  

盘山镇的圣水实质上就是位于广场上的一口井的井水,这井水清澈,带着一点甜味,冬暖夏凉,且无论干旱与否,这水井的水位都没有变过,仿佛用不完,也填不满。挖井的时候就成了盘山镇的一绝,后来镇子上一个老道士说这个水灵的很,喝了会长寿,就这么七传八传,成了圣水。

  

再到后来宗庙祭祀,祈福求雨的时候,就一定会用到圣水。新生儿刚出生用圣水洗澡,孩子一定会白白胖胖,老人在临走之前用圣水擦身,更是能早登西方极乐世界。

  

平日里镇子上的居民,对这口水井是顶礼膜拜,相当尊敬的,马一鸣虽然听不清楚老镇长在那说什么,不过他知道,这个时候说的话,都是些祝福词,一年好几回,都是差不多的。

  

马一鸣带着林善水偷摸的从后面一排人群中窜了进去,小心翼翼的跟做贼一样,相对于马一鸣的谨慎,林善水就显得闲庭信步了,因为他发现,这跪着的镇民,像是没有看见他们一样,既然这样,为啥还鬼鬼祟祟的?

  

镇长马威猛在上面聚精会神的念着台词儿,他年纪大了,若是不用个纸把台词给记下来,就忘了个干净,所以他在念台词儿的时候,全程是垂着眼睛的,死盯着眼前的那张纸的,也根本看不见从后头鬼鬼祟祟穿过去的马一鸣。

  

马一鸣带着林善水顺利的走到了井边,他想给林善水讲一下这圣水是如何如何的清甜,又是如何如何的管用,可当他们两个站在那井边的时候,这些词,他全忘光了。

  

因为那井里不是清澈的井水,而是一井的血水。

  

那口井的直径大概有八米左右,很宽敞,也没得好深,原本站在井边是可以一望到底的,可现在井里是血腥气冲天的血水,里面还有状似残肢断臂一般的东西,甚至,可以看见几个面皮发青的脑壳随着井里面的液体浮浮沉沉。

  

马一鸣大叫一声,若不是身后的林善水及时的拉住他,恐怕,他马爷已经一头扎下去了。

  

镇长眯着眼睛费劲的将祝祷词念完,一声令下,喝圣水,这镇子上的大姑娘小媳妇,老汉年轻后生便毕恭毕敬的从地上站起来,每个人身上带着一个小铁桶,朝着那口井走了过去。

  

每个人静默的排着队,很有秩序的站在那井边,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个小铁桶,他们默不作声的到了井边,仿佛没看见马一鸣和林善水一般,一个个用手中的铁桶从井里面舀了血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马一鸣吓得不敢说话,他拉住一个青年后生:“铁柱,你咋啦,这东西不能喝!不能喝!”

  

马一鸣说着,就从铁柱的手里抢夺那个铁桶,可铁柱的力气出奇的大,马一鸣显然没抢赢,还让铁柱轻轻一带,就一轱辘滚到一边去了。林善水连忙浮起马一鸣,这种事情,他也喉头发紧,他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这个小镇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这帮镇民,都看不见他们?

  

所有的人都面无表情,包括镇长马威猛,隔着远了还没啥发现,靠近了的时候,马一鸣才发现,镇长的眼睛半睁半闭,眼睛缝里面露出冰冷的流光,嘴角的笑是似笑非笑,看着马一鸣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其他面无表情的镇民,都抿紧了嘴唇,他们取水井然有序,一个接一个的沉默的排好队,用铁皮桶装上水,然后静静的喝掉。

  

马一鸣坐在地上,他爬起来,劝说这个,又劝说那个,每一个拒绝他的人像是有九头牛的力气,只是轻轻一挥手,马一鸣就跟个皮球一般的直接弹了出去,可一次又一次的从地上爬起来,坚定的再去劝导别人,尽管,这都是徒劳无功。

  

在马一鸣第十八次爬起来的时候,林善水止住了他的动作,他拿着罗盘,眉头紧锁:“别去了,没有用的。”

  

“那是我的亲人。”马一鸣嘶吼着哭出声来:“他们……他们都是我的亲人。”

  

他从小就没了爹娘,一个人在盘山镇长大,吃的是百家饭,穿的是百家衣,所以整个镇子上的人,都是他马一鸣的亲人。

  

“你就在旁边看着吧,没有用的,你现在看见的,都不是真的……都是,幻境。”林善水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就在一旁硬着头皮解释。

  

“啥是幻境?”

  

“幻境就是,你所看见的事情,是曾经发生过的,或者没有发生的,这些都不是真实的,这里连罗盘都摇摆不定,有些不对劲。”林善水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你的意思是,现在就在梦里,看到的都是假的?我不信,这不是梦,这不是梦。”马一鸣丢下林善水,依旧跟刚才一样去劝说镇民们,但是他们喝下了水之后,就一个个整整齐齐的站在广场上,默不作声。

  

马一鸣劝说了半天,没有一个人搭理他,所有人站在广场上的时候,就开始脱衣服。

  

马一鸣和林善水,都傻眼了。

  

他们脱下了那身笼罩在身上的长袍,里面竟然一~丝~不~挂,一个个都脱得光溜溜的如同一条条鲤鱼,再加上每个人面无表情的模样,给马一鸣的感觉,就是恐惧。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后生提了镇子里的牲畜过来,这一次是一头大肥猪,用麻绳捆着四蹄躺在地上嗷嗷的叫。

  

脱下长袍的镇民一个个表情木讷的提着刀,走到那头大肥猪的面前,他们将它围着,却没有动作。

  

马一鸣和林善水,好奇的走了过来,就听得人群当中的张铁柱突然一声大叫,冲向那头猪,一刀扎在猪身上,鲜血溅了他一身,张铁柱也不躲,反而直接迎上去,将鲜血抹在自己的脸上,身上,那表情痴狂而疯癫,他开始手舞足蹈的仿佛跳起舞来,肥猪嗷嗷的叫着,却成了他跳舞的鼓点。

  

在他开始跳舞的时候,周围的人像是疯了一样的扑向那头肥猪,他们没有用刀,而是直接用牙齿咬,硬生生的撕开了刚才张铁柱撕开的那个口子,一群人竟然撕扯着生猪肉吃的津津有味,原本马一鸣还饿着的,看着这个阵仗,竟然不饿了。

  

马一鸣发现广场的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木笼子,从那个手艺看就知道是住在他后面的幺婶的那个阳痿木匠老公,那木笼子里面都是牲畜,一个个绝望的叫着,难怪他刚刚进镇子的时候,却没有听到畜生们的叫声。

  

这帮人聚集在一起,一人一口,把牲畜分食了个干净,他们的身上脸上,到处都沾染了那头猪的血,可他们的表情却恍若未知。

  

马一鸣注意到,这些人里面,不包括那几个住在镇子里面的东洋人,之前他被人扔出去的时候,那几个人还在的。

  

马威猛也脱了长袍,露出一身皱巴巴的肉,身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了,尤其是那一条软趴趴瘦不拉几的老鸟,马一鸣虽说不好那口,但还是忍不住的多瞄了两眼,当然,仅仅因为好奇。

  

那个时候的肥猪竟然还没有死掉,它躺在地上,肠子和心脏流了一地,这些人都只是一口口咬掉这肥猪身上的肉却没有对它的内脏动上半分,马威猛走了过来,老家伙是一边跳着盘山镇特有的巫舞,一边走过来的,他走过来之后,便将那头奄奄一息的肥猪的眼睛给挖了出来,然后塞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吃着。

  

林善水已经是不敢看了,这太过残忍,即便是他,见到这样的情景也于心不忍,他也发现,广场上的人其实很少,可他总感觉这个广场上有很多人似的,一个镇子,也应该有很多人才对。

  

而这个时候的马一鸣却跟中了邪一样的直直的朝着马威猛走了过去,林善水注视着他的脸,发现马一鸣那一双眼睛,又变成了阳无常的时候的模样,一片漆黑,不见眼白,深不见底,那双眼瞳在看到林善水的时候嗤笑一声,仿佛一眼,就已经将林善水给看穿。

  

林善水注意到,马一鸣平常表现出来的那个愣逼.样子,跟阳无常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在阳无常的马一鸣面前,他就像是被脱光了似的,一览无余。

  

索性马一鸣根本没搭理林善水,他站在马威猛的面前,嗤笑一声:“你胆子还不小。”

  

这话说的林善水莫名其妙,而当他看见,那正在嘎嘣嘎嘣的吃眼珠子的马威猛,脸上露出的阴险的笑,一边笑,一边还挤出了血泪,又出现了怜悯,他的表情纠结不已,就像是脸上分裂了一般,嗓子里挤出一个尖细且熟悉的声音:“莫打扰老子的好事,滚!”

  

马一鸣微微一笑:“你活不长了,20天后,就是你的死期。”

  

“那你就来试试!”那尖细的声音硬气的说道,但是很快就消失,在马威猛脸上的阴险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而边上的林善水眼里却是惊涛骇浪,他认出那个尖细又阴险的声音,那不是他的小叔叔还会有谁?这林老幺为了活命离群索居,就爱生吃动物的眼睛。

  

马威猛眼里留着血泪,冲马一鸣说道:“娃儿啊,有多远,走多远吧,镇子就莫回来了。”

  

这个时候的马一鸣浑身一震,林善水就听得马一鸣扑通一声跪倒在马威猛的跟前,放声大哭:“镇长,镇长你让我去哪啊?”

  

这画风变得太快,林善水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马威猛根本没理会马一鸣的哭诉,他又像是从没看见过马一鸣一般,吃完了眼珠子,便走到肥猪的跟前,双手捧了一捧肥猪肚里的血液,胡乱的糊在了脸上,然后再将猪心挖了出来,一口一口的吃着,最后,将猪肠子从猪的身体里拿了出来,缠在腰上,一圈一圈的,别出一个围裙的形状,正好遮挡住了那皱巴巴的小鸟。

  

他做完这些,同所有的村民一起,在广场上又蹦又跳。

  

马一鸣从小就见过巫舞,盘山镇的巫舞也不知道是哪个发明的,或者是周围的某个县市传进来的,说不上难看,但也十分有韵律,跳舞者一般都会带着夸张的大面具,头上戴着长长的羽毛,脸上也会有彩绘之类的。

  

林善水看得浑身鸡皮疙瘩狂起,撇开之前杀猪的部分不谈,这个镇子上竟然保持着传统巫傩文化的习俗,只不过,这一次的习俗,显得格外的恐怖。

  

马一鸣徒劳的叫了一嗓子,他这一会,叫的是镇长的名字,马威猛,连叫了好几声,一点反应都没有。若是换做平时,马威猛一烟袋子早就甩过来,说他没大没小。

  

跳着跳着,这马一鸣突然看见了地上的肥猪,这一看不要紧,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啊”“啊”的叫了起来。

  

他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林善水也吓了一跳,顺着马一鸣的眼神看过去,脑袋就是一阵轰鸣。马一鸣吓得肝胆儿都在颤,因为躺在地上的,不是一头一百多斤的大肥猪,而是一个人。

  

一个已经死去,且开肠破肚的人。

  

这个人死的极惨,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都是被什么东西给啃的,内脏都已经被取了出来,对了,肠子还缠在马威猛的身上呢。

  

虽说那人的眼睛已经被马威猛给抠了出来,却能够看出这个人是谁,而这个人,马一鸣也是十分熟悉,那便是幺婶,她的老公,是个木匠。

  

他惊恐的大喊大叫:“马威猛,你作死啊!这是人啊!人啊!”

  

马镇长恍若未闻,甩着一身皱巴巴的皮肉,缠在腰间的肠子甩了他一身的血污,他好像没有看见一般,继续疯了一样的蹦跶着,老远的看,倒像是一只疯癫的老兔子。

  

马一鸣爬起来,从人群中拉出木匠,把他拽到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幺婶跟前:“这是幺婶,你婆娘!”

  

木匠抬起头,满是血污的脸上竟然带着一丝笑容,他的眼珠奇怪的朝着两边分开,看上去仿佛要从眼眶中移出来似的,露出一片白色的眼白,近看着,竟然如同两只白煮蛋一般。

  

马一鸣冷不丁的被这样的眼神瞅着,心里有些不舒坦,他推了木匠一把:“你怎么回事,你个猪脑壳,那是你的媳妇儿,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媳妇儿的?”

  

马一鸣这一巴掌力道不小,却也不大,正常情况下木匠那小身板应该被打得一个趔趄,可这一次,木匠是被马一鸣打得倒退两步,但不同的是,他不但倒退两步,他原本长在脖子上的脑袋,也跟着掉了下来。

  

木匠的身子依旧疯狂的跳着,脑袋掉落在地上,混了一地的血污和泥巴,翻白了的眼珠凸起,嘴里发出阴沉的笑。

  

马一鸣倒退一步,撞上了身后的马威猛,那老货干瘪的身体如同硬硬的木头,硌得他背疼,他像是疯了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将起来,冲出人群,跑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马一鸣背对着人群喘着粗气,好像从他被扔进乱葬岗之后的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他哼哧哼哧的站在原地,脑袋乱成一团,甚至他还用自己的手在大~腿上狠狠一掐,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这也让他明白,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不是梦境。

  

“这不是梦啊,疼啊,疼啊!”他冲着边上的林善水说,一边掐着自己的胳膊,“这不是梦,这是真的,这是真的……幺婶……”

  

马一鸣哭的疯疯癫癫。

  

幺婶是住在马一鸣隔壁的,马一鸣的父母留下来的茅草屋不结实,没多久,马一鸣便自作主张的搬进了镇子里面的土地庙中,幺婶就住在隔壁,以往家里面做什么好吃的,幺婶都会来喊他,不久前,还给他做过两双布鞋。

  

想到这里,马一鸣再看了一眼。

  

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过,这一眼,成为他一生的噩梦。

  

只见那些赤~裸~着身体跳舞的镇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那种疯跳,除了那个木匠,没有头的木匠还是站在原地手舞足蹈,脑袋歪在地上,不停的嘿嘿的笑,周围的镇民走过来围绕着木匠转成一圈,然后齐齐的用自己的左手拍打自己的肩膀,脑袋冲着右边大喝一声:“啊!”

  

那一声真的是震响寰宇,马一鸣被这突入起来的一声吓得浑身一颤,就看见这个时候的马威猛,将缠在自己身上的肠子拿了下来,一圈圈的缠在木匠那已经没了头的身上,他口中喃喃有词,老远听着倒像是一首古老的歌。

  

可马一鸣知道,这马威猛唱歌就没准过,一开口就一定会跑调,他连祭祀的祝祷词都记不清楚,如何能记得什么歌曲?

  

但事实上,这老货在唱歌的时候,无头的木匠身体开始像触电了似的浑身抖动起来,最开始的时候速度很慢,到后来越来越快,身体就像是抽了风似的,老远甚至都能看见他的双手双脚摇晃出了虚影,并且在这一片虚影当中,木匠的身体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马威猛将木匠的脑袋提了起来,扔在那片虚影上,嘴里歌声似乎已经到了尾声,老远听着尖尖的声音就好像蛇的嘶嘶声,让人毛骨悚然。

  

围在一旁的那些镇民们再度做出了刚才那个动作,嘹亮的声音如同一个闷雷一般的响彻在小镇上:“啊!”

  

马一鸣也跟着“啊”了一声。

  

不过跟村民们那声充满正气,元气十足的叫声不同,马一鸣的叫声,是惊恐的呼喊。

  

因为他看到,木匠那摇晃抽~搐的身影终于在一片淡黄.色的虚影中停了下来,只是木匠的身体不知所踪,取代而之的,是一只山羊。

  

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只畜生。

  

马一鸣僵硬着脑袋,朝着广场上的那个大笼子里面看了过去,只见那里面的动物们正用自己的眼睛盯着马一鸣,他浑身发麻,因为他看得出来,它们的眼睛里都有眼白,那分明是人的眼睛。

  

人的眼睛和动物的眼睛是有区别的,这个区别很明显,人的眼睛是有眼白的,但是动物的多数没有,即便有,也是黑黑的眼球居多,就是从外面看来,还是漆黑如豆的,是看不见眼白的,但是人眼就不一样。

  

一开始的时候马一鸣便注意到了广场上的那个木头笼子,可注意归注意,却从没仔细看每一头畜生长什么样,现在发现了,只觉得背后发凉。这些畜生也不叫,就这么静静的盯着的镇长那帮人,眼里露出的是失望和悲痛,还有绝望。

  

广场上没有其他的声音,甚至那些镇民都是沉默的,只有微弱的风声,偶尔刮过,让人觉得渗得慌。木匠变出来的山羊瘦瘦小小,跟刚才那头大肥猪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甚至这个时候的马一鸣都有些怀疑,这么小的山羊,够不够这些人一人一口的?

  

不过这一次,这些人却没有直接朝着那山羊扑了过去,而是围成一圈,把山羊围在中央,他们顺时针转了起来,速度不快,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中间的山羊变成一团篝火的话,如今的场景,却真的是让人赏心悦目的。就像是篝火晚会一般。

  

过了一会儿,从那群人当中走出来一个提着刀的女人。

  

马一鸣认得那是镇子上的屠夫,李秀花。

  

女人做屠夫真的很少,何况对方还是个美女,就是稍微有点胖,她丈夫是本地的一个庄稼汉,这庄稼汉说,他就喜欢富态的。本来李家这门手艺是只传男不传女,但是没办法,李秀花那会正好赶上战乱,父母双亡,李家就剩下这么一个孩子,爷爷辈不传给她的话,这门手艺就要失传了。

  

李秀花在镇子上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西施李,马一鸣没少偷摸着去看这位西施洗澡,不过这西施李除了人漂亮之外,还十分凶悍,去她家偷看,那承担的风险可就要大得多了。

  

那西施李手提一把剔骨刀,在木匠山羊面前站定,这个时候围着圈的镇民们将自己的左手拍在胸口上,又齐齐的喝了一声,像是给西施李喝彩一样。

  

那西施李走近那山羊,用肥胖的手抚.摸了一阵,羊儿咩咩的叫着,马一鸣老远瞧着,似乎那羊儿的眼睛里面还透着一丝哀求,那一声声的呼喊,像是刺挠在他心口中的一根刺。

  

他想起了那个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木匠,想起了他那不太纯熟的手艺,想起了在自己年幼的时候,木匠还给自己做过小板凳,总之在西施李快要对木匠山羊动手的时候,马一鸣的脑中掠过了无数个画面,尽管这木匠的唯唯诺诺一直都是他还有其他的镇民们嘲笑的对象,但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木匠被人杀死,他还是做不到。

  

那不是山羊,那是木匠啊。

  

马一鸣像是疯了一样的朝着西施李冲了过去,挤进那些木讷的人群当中,一把拽住西施李:“你做什么?那是木匠,那是木匠啊。”

  

西施李一把推开马一鸣,马一鸣倒退了几步才站稳脚跟,平日里看着这女人富态,说话的时候也带着些许南方女子特有的温柔语调:“莫慌,一下下就好了。”

  

她说着,那张慈善的脸陡然间变得额外的凶狠起来,提着那把剔骨刀,在山羊的脖颈处飞快的划了一下,然后用那一双有力的胖手,双手用力一撕,那羊儿的皮毛就完整的被扒了下来。

  

羊儿哀鸣一声,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羊应该是所有动物当中最为温顺的一种了,即便是被扒了皮,身体如此疼痛的时候,都没有对西施李做什么,要是换做其他的动物,恐怕早就一蹄子上去了。

  

那羊摊倒在地上,还没有死去,浑身颤.抖,西施李做完这些,将手中的刀丢在一旁,俯下身去,冲着那个已经扒了皮的羊咬了一口,活生生的撕扯下来一片肉,满脸是血的西施李站了起来,津津有味的咀嚼着。

  

周围围着的村民最开始的时候都只是在一旁围观,并没有做什么,但是这一次,一个个都朝着羊走了过来,同先前的那头大肥猪一样,一人一口,扑上去,将羊身上的肉一口一口的撕下来。

  

第二次观看远没有第一次恐惧,马一鸣在看到那群人这么做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已经不是恐惧了,而是恶心,除了恶心之外,他甚至还有功夫去想,为何西施李要扒皮,直接啃下去一嘴毛不是也挺不错么?

  

相对于马一鸣的身临其境,林善水冷眼的瞧着这一切,他早就看出来,如今马一鸣所见到的一切都是个幻境,这个幻境里面困着数千条灵魂,这些灵魂出不去这个镇子,只能每天重复自己死前的事情,而重复一次,他们的怨气,就会扩大一倍。

  

关键,要找到他们死的最初的那个源头。

  

马一鸣劝说了不少镇民,甚至拉着他们的衣袖不让他们走,可他们的决心倒是大,一个个推开马一鸣就冲了上去,那速度像是饿死鬼投胎。

  

马一鸣那叫一个郁闷,他劝也劝了骂也骂了,他就是再傻都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不正常,且应该也不能用一般的方法就能够解决的,他有些无语的看着马威猛再度冲了上去,一手挖了山羊的眼睛,吃了进去之后,所有人再度抹了鲜血在广场上群魔乱舞。

  

羊吃完了,他们再度用同样的方法变出一只牛来,每一个吃下去的都不是畜生,而是活生生的人。

  

马一鸣看得背后发寒,林善水说的没错,这是个幻境,还是个不断重复的幻境,他有些相信林善水的话了,只不过他不知道,应该如何破解这个幻境。

  

马一鸣一脸失落,他询问林善水可有解决的办法,林善水思索一阵,无奈摇头,说道:“光凭这些看不出个什么来,其他的地方能去么?比如说你家,或者镇长家和祠堂什么的,我需要点详细的资料。”

  

马一鸣一听,便带着林善水回了自己的屋,那是镇子上的一个破庙,里面供奉的是土地公公。

  

这破庙虽说看着破烂,可到底是砖瓦堆砌,比起马一鸣父母留的那套破茅草屋,不知道好上多少倍,况且这破庙虽然破烂,但一年上头还是有人修葺,毕竟还是有香火的。至于马一鸣擅自住进破庙的事情,马威猛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知道这个娃儿苦,镇子里不少人给土地公公上香的时候也会给马一鸣带点好吃的。

  

马一鸣带着林善水回到破庙,此时的破庙看上去比起他离开的时候更加破烂,门也没关,黑黢黢的一团什么都看不清,站在破庙的门口的时候,马一鸣就有一种心悸的感觉,背后发凉,浑身发冷。

  

林善水皱着眉头站在破庙前,跟马一鸣的一头扎进去的不同,他谨慎的站在那破庙跟前,看着罗盘,缄默不语。

  

马一鸣觉得浑身发冷,却还是一头扎了进去,他觉得可能是光线所致,反正就是没想那么多,只不过等他进去之后,才一脸震惊。

  

破庙里面原先供奉的是土地公公,那是一尊彩色的土陶,是当初建造这个镇子的老镇长弄出来的,虽不能说是栩栩如生,但也十分精致,可如今,庙里供奉的不再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而是一尊黑不溜秋的东西。

  

马一鸣眯着眼睛,朝着那东西看了过去,那玩意儿的脸十分凶恶,似猫,似猪,似羊,似狗,两只眼睛倒吊着,脸上露出令人发寒的笑容,他的双手拿着奇形怪状的法器,四臂,从他那黑不溜秋的材质上来看似乎是铜,或者是什么石头,反正马一鸣是没看出来,因为同这尊不知名的神像对视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自己胳膊上的毛都竖了起来。

  

那神像看着马一鸣的眼神是似笑非笑,甚至还带着一丝冷笑,在马一鸣的记忆里,没有一尊神像会这么笑的。

  

“化孙子!”马一鸣被那神像看得浑身发毛,突然间破口大骂,其实就是给自己壮胆,说完他就感觉自己身上那股寒气少了一些,外头的林善水听到了马一鸣的动静,走了进来,一看见这破庙里面的佛像就吓了一跳。

  

“怎么……怎么有人供奉这种东西的?这不是找死么?”林善水大惊失色。

  

马一鸣骂骂咧咧的,有些不对劲儿,他心里难受,尤其看着这个破神像更是火从心起,甚至生出一种,要将这东西砸个稀巴烂的感觉。

  

林善水在一旁转着罗盘,手中不停的动来动去,像是算命的老先生,倒是没空管边上的马一鸣,等他注意到的时候,那愣货已经从破庙的一角拖了一块板砖过来,站到了香案上,恶狠狠的同那神像对视着,冷笑一声,一板砖就拍在了那神像的脸上。

  

林善水也注意到,马一鸣这个时候的眼睛,再度变成了阳无常的模样,难怪他会无视这个神像,以阳无常的地位,对于这些邪神妖魔,是不必恭恭敬敬的。

  

他拍完之后,眼睛的颜色就恢复正常,马一鸣对于自己的变化毫无所觉,甚至连一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而林善水的心里,却掀起了惊天骇浪。

  

这说明,马一鸣在逐渐融合这个阳无常的身份,且他融合的速度还很快,才多久,就已经这样了,林善水分明听说过,阳无常只有在睡梦中才会勾魂,如今马一鸣没有睡觉,整个人却跟个精神分裂似的,时好时坏。林善水想到这里,看着马一鸣的眼神更加的阴沉。

  

马一鸣却没注意,他这一下力道不小,至少震得他手腕疼,连着手上的板砖都碎裂成了好几块,那神像发出“嗡”的一声,像是一口寺庙的老钟,马一鸣虎口发麻,脑袋也晕晕沉沉,甚至差点站立不稳从香案上跌了下来,要不是一手抓着那神像的手,恐怕早就跌下来了。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却感觉到那神像的手如同火炉一般的灼热起来,他惊得松了手,微微的后退一步,看着眼前的神像。

  

那神像的脸上被马一鸣拍的都是碎砖的灰,他伸手拂了拂,就看见那神像的脸已经瘪了进去,看着有几分搞笑。

  

“嘿,你还不就那样,怎么样啊?再牛还不是让马爷爷一板砖给拍烂了,还烫我。”马一鸣说到这里,愤恨的一脚踹向那神像,但是他却忽略了一点,这神像的材质,刚才这货用那样打的力道用板砖拍,拍的虎口都疼了,才在那神像的脸给拍瘪了,却没有实质性的破坏,他这一脚下去,就好像踹在石头上一样,疼得他差点哭出来,但是又好面子,即便是在一个神像的面前,这货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看着马一鸣那硬生生憋着的模样,林善水哭笑不得,他本来还担心这马一鸣会拍个什么好歹来,不过现在想想,他本身就是阳无常,身份可比那些邪神野鬼要高了去了,这也让他看到了马一鸣的另外一面,胆子倒还挺大的。

  

马一鸣色厉内荏,小心翼翼的从香案上跳下来,忍着痛:“行,你硬是吧?你硬,老子发火了一把火烧了你这破庙,你给我等着。”

  

这逗比放出这么一句话,就好像放狠话一样,便瘸了腿,一瘸一拐的离开了那破庙。林善水憋住笑,跟着他离开,这个庙邪的很,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幻象,但是他知道待久了,是要出事情的。

  

他这才松了口气,跺了跺脚,刚那一脚疼得他连知觉都没有了,便蹲下来揉了揉,可当他揉的时候,余光瞄到了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有人?他大叫一声:“谁?”

  

转头余光就看见一个黑影匆匆过去,像是往破庙的后头过去了。

  

马一鸣赶紧跟上,他跟到了破庙的后头,破庙的那一角已经有很多碎砖散落,刚才这货咋神像的破砖就是从那里拿的,他走到破庙后头的时候才发现,这碎砖还不少,一直延伸到后面很远的地方,破庙的周围长着尺把高的杂草,隐约可见一团黑色影子隐匿其中,还微微的晃动着。

  

林善水也跟了过来,同样看到了那个影子,无比兴奋,他直觉的想到,这个可能就是幻象当中唯一没有按部就班的一个契机。

  

马爷追到这里,脚步就慢了下来,慢悠悠的很得意的走到了那团影子的跟前,那似乎是一个佝偻着身子的小老头,从那黑色的衣服和动作来看,也就只有四叔公才会这样,不过马一鸣记得,在他离开镇子的时候,四叔公好像快死了,他是镇子上年纪最大的老人,有一百多岁了。

  

四叔公是马一鸣最为尊敬的一位老人,老顽童一个,最喜欢他们这些小孩子,尤其是因为马一鸣是孤儿的身份,对他更加的疼爱。小的时候,马一鸣最喜欢跟在四叔公的身后,因为他有糖吃,长大以后,马一鸣也喜欢跟着四叔公,因为他有酒喝。

  

四叔公卧病的时候马一鸣还过去看过,老人躺在床上,但是眼睛很亮,看上去精神抖擞。

  

看见那个矮小的背影,以及从背后能够看见的白色的须发,马一鸣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四叔公?”

  

他走近了些,看得更真切一些,“四叔公”那背后头动了动,一条黑色的绳子从“四叔公”背后伸了出来,还很惬意的蜷了一下。

  

马一鸣一愣,恰逢那东西转过脸来,他倒退一步,差点一脚踩在那条不断蜷曲的黑色绳子上面,那绳子看上去懒洋洋的,却才他快要踩到的时候,陡然间收了回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那不是四叔公的慈眉善目,而是一张漆黑的脸,如同老鼠一般的鼻子,黑豆一般的眼睛,白色的眉毛长长的垂在地上,这就是为什么马一鸣在这厮转过身的时候,能够看见对方白色的须发,它的上肢很短小,细细的爪子如同人类一样,是指略显得长了一些,发达的下肢支撑着地面,还有一条长长的尾巴,如同胳膊粗细,这就是先前马一鸣看错了的绳子。

  

这分明是一只半人高的大老鼠。

  

冷不丁看见这么个东西马一鸣和林善水都吓了一跳,马一鸣这愣货惊得后退一步,大叫一声,在马一鸣惊叫的同时那老鼠也吓了一跳,尖锐的叫了一声,两个家伙叫完之后都纷纷一愣,朝着对方仔细的打量了过去。

  

那老鼠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看上去像是四叔公的,当然,不排除马一鸣的先入为主,它这么站着,倒跟人没什么区别。

  

林善水愣了愣,对着那人模样的大老鼠说道:“你这是成精了?”

  

那大老鼠的腮帮子动了动,白色的胡须颤了颤,两只细小的前爪在腮帮子上摩.擦了一下,冲着二人叫道:“吱!”

  

马一鸣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大个头的老鼠,而且还破通人性,除了不会说话之外,神态举止都跟人类一模一样,实在是稀奇。

  

在马一鸣注视着他的时候,这大老鼠双手合十,冲着马一鸣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看的马一鸣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厮没事拜自己干啥,而且是一个长着白色须发的大老鼠冲着自己叩拜,即便对方是个畜生,马一鸣都觉得有些消受不起,毕竟从年纪上来说,对方可是自己的爷爷辈。

  

况且这大老鼠又同四叔公这样像。

  

不单单是穿着打扮有些相似,连着神态都越来越像是四叔公,马一鸣一愣,他想起了曾经四叔公养的那只黑色的老鼠,黑麦。

  

据四叔公自己说,他说这老鼠是同他相依为命的,而且还会跳舞。马一鸣虽说没看见过黑麦跳舞,但是,他见过黑麦的,同眼前这个大老鼠,有些相像,尤其是眼神。

  

于是马一鸣尝试的叫了一声:“黑麦?”

  

大老鼠的眼睛亮了,吱吱的乱叫,似乎很兴奋。

  

果然是黑麦。马一鸣盯着黑麦那肥硕的身子唏嘘不已,这老鼠吃的什么东西长大的,才几日不见,就肥硕成这个模样?见马一鸣竟然认得这个肥老鼠,林善水不禁感叹老天爷的伟大,一耗子竟然能长到半人大小。

  

马一鸣还记得四叔公的黑麦,那是一只大概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小老鼠,远不是现在这个庞然大物。四叔公是镇子上年纪最大的老人,德高望重,每当镇子里面添了丁之后,就会有父母来求四叔公取名字,碰上难以选择的名字的时候,四叔公就会让黑麦来选。

  

黑麦抓到哪个名字,就定哪个。还有四叔公还帮忙算命,曾经马一鸣就见过,有人找四叔公询问未出生的孩子性别的问题,结果四叔公拿了青椒和番茄,放在黑麦的跟前,如果它选择了青椒,那就是男孩,若选择番茄,就是女孩。

  

马一鸣盯着黑麦,笑道:“四叔公怎么舍得将你这个小吉祥物给放出来啊?而且你这几天都是吃的什么,肥成猪了。”

  

那老鼠一听闻马一鸣这么说,有些不满的吱吱几声,像是在抗议。而这个时候的马一鸣却已经从对方那不成比例的体型上,转移到了那老鼠雪白的须发上。只听得他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这眉毛看上去这么长,真的假的?”说着,便伸手扯了一下。

  

黑麦惊叫一声,后退几步,捂着自己的眉毛,很是不爽的盯着马一鸣,那眸子漆黑如豆,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可爱。不过很快的马一鸣便被自己这种想法给吓到了,他竟然无来由的觉得一只耗子可爱?尽管那是四叔公养的,但也觉得怪异呢不是?

  

当马一鸣不知道神游到什么地方去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自己的长衫被什么东西拉扯着,马一鸣嘴角一抽,看着新抢来的袍子被黑麦那漆黑的小手印了一个小爪印,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干什么?”

  

小家伙拉了拉马一鸣的长衫,然后往不远处跑了两步,回头,见马一鸣还是一头雾水没有动静,又把刚才拉长衫的动作做了一遍,然后再跑两步。

  

“你是叫我跟着你?”

  

“吱吱吱!”

  

马一鸣跟着大耗子,朝着杂草的深处走了过去。林善水也赶忙跟上。

  

大耗子选择的一条路尽是些杂草,马一鸣分明记得,当初他出去的时候,这镇子上可是干净的很,如今这杂草丛生不说,不少镇民的房子都破破烂烂,像是很久都没得人居住,一想到广场上聚集的那些镇民,和关在笼子里的畜生,他就心里特别委屈,为镇民们委屈。

  

如果要是再选择一次,他马一鸣绝对不会选择去什么乱葬岗,他宁愿呆在镇子里面,即便有朝一日,会因为疾病死在镇子里,那他也是能做整个镇子的见证人,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结果马一鸣只是在外头睡了一觉,这小镇就不知道遭受了什么磨难,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林善水说这一切都是昔日的幻象,这些幻象的构成,就是镇民们的灵魂,马一鸣不知道应该相信还是否认,但是他发誓,若真是这样,他马一鸣上天入地,也要将这些镇民的灵魂释放出来,叫他们好好投胎。

  

他没有想到,黑麦带他去的地方,是整个镇子祠堂的后头。

  

林善水看到祠堂的时候眼睛一亮,他需要的就是这种证据,对于这个小镇,他心中有一个大概,这个大概,跟湘西三年前就开始流传的一个故事有关。

  

这个祠堂,是在镇子的边缘处,祠堂的后头就是坟,是这个镇子上这么多年所留下的所有坟茔,一个挨着一个,都在里面,盘山镇的人都要葬在一起,这是规定下来的习俗,更因为,祠堂后头的山,据说是整个盘山镇的一条龙脉。

  

盘山镇的道士们说了,葬在山上,可保祖孙平安。

  

二人跟着大耗子到了山上之后,却惊呆了。

  

这地方马一鸣不是没有来过,他分明记得,当初这山上可没有这么多的坟茔,而现在,却密密麻麻。

  

密密麻麻不说,这些坟茔上头,连个碑都没有,像是草率为之,盘山镇的规矩,只有死了一年以上的坟茔,才能立碑,这眼前这么密密麻麻的坟茔,难道都是刚刚死了?

  

马一鸣想起之前在广场上所看见的情形,可不嘛,幺婶还有她那个没用的丈夫,都是被人活活的变成畜生,然后宰杀了的,广场上的人不是很多,一个镇子上所有人的埋在这里的话,也似乎够了。

  

这个想法刚从马一鸣的脑中冒出来,就让他给压了下去,他站在原地,像个傻子一般的喃喃自语:“不可能,这帮人怎么可能全部都死了?”

  

林善水倒是站在一旁沉思着,因为他知道,这个可能不是没有,只不过,现在说出来,是有几分残酷。

  

像是听懂他的话的黑麦“吱吱”的叫着,先是用前爪指了指马一鸣,然后前头两个爪子和下面粗壮的下肢凑在一起,一屁.股歪在地上,翻着白眼,躺了一会儿,接着就从地上再度蹦起来,指着马一鸣面前密密麻麻的坟茔,“吱吱”的乱叫。

  

林善水看得一头雾水,这大耗子是在跳舞呢还是在发癫呢?

  

而马一鸣只是看了一遍,就明白了过来,这黑麦是说,当自己被盘山镇的人抬到乱葬岗之后,全镇的人就全部死了。

  

怎么可能?那刚才马一鸣在广场上,所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是鬼魂么?真如林善水所说的一般,是幻象么?一个由众多鬼魂组成的幻阵?

  

他像是疯了一样的不停的说:“不可能,不可能,如果都死了,谁埋葬的他们?”

  

大耗子“吱吱”的乱叫,来回的乱蹦跶,这下马一鸣可看不明白,毕竟这耗子不会说话。

  

黑麦挠头抓耳,却怎么也没办法给马一鸣一个详尽的解释,最后它只得趴在地上,对进入的一个坟茔死命的刨着。

  

马一鸣见状,愣了愣,他没有想到黑麦会这么做,他也加入了其中,因为他觉得,这种事情,也只有挖开了坟,才知道是为什么。看着一人一耗子这么卖力,林善水也不好袖手旁观,便加入其中。

  

坟很快就挖开了,那是一口薄皮的棺材,棺材里面的东西,让马一鸣只看了一眼,就差点吐出来。

  

棺材里面的人是一块块摆放好的。

  

它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却也算是一个完整的人,头颅,躯干,内脏,四肢,都是一块块的分开的,开棺的时候有一种腐烂的味道,尸体里面大多数都有白色的虫卵,这具尸体的大脑被挖空,脑子和内脏整整齐齐的放在脚的下面,没有穿衣服,胸腔里面有不少虫子爬进爬出。

  

从它那张松弛的,甚至已经是面目全非的头颅上看,马一鸣这个奇葩,竟然能看出来这就是幺婶。

  

没想到,随便挖个坟,还挖个熟悉的人,因为幺婶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她的脖子处,有一个很大的痣,大概有指甲盖大小,远远的看上去,像是一个小月亮,原本不是这样的,幺婶爱美,想要想法子给除了,用了镇子上白医生的膏药几天,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倒还添了几分妩媚和神秘。也是全镇唯一一个。

  

这具尸体虽说已经是面目全非,从尸体的表面,根本看不出这究竟是哪个,尸体虽然被分成了很多块,但脖子上那个月牙形的痣很明显。

  

马一鸣只是看了一眼,差不多扫了个七七八八,最悲剧的就是这货最后还对尸体上的白色蛆虫看了一眼,差点直接吐了。他不知道现在自己应该是什么心情,他心里面大多是心痛,还有一分的不相信,认为这些都是林善水所说的什么幻境,是从未发生过的。

  

那黑麦在旁边吱吱的叫着,然后伸出自己细细的小爪子,从幺婶的胸腔内扒拉出一条白而肥硕的大虫子,旁若无人的放进自己的嘴.巴里,吧唧吧唧的嚼着。

  

本来马一鸣刚刚坚强的忍下去的吐意,在看到黑麦的举动之后,终于再也忍不住,在一旁大吐特吐。林善水皱着眉头看了看尸体,再看看那半人大的耗子,啧啧感叹:“难怪你长得这样的肥硕,吃的东西很有营养嘛。”

  

马一鸣本来在一旁干呕,被林善水这么一说,突然想起之前他还摸过这个死耗子,便平生第一次有了剁手的冲动。

  

他吐了一阵,胃里彻底没了东西,连水都没有了,回头一看,那大耗子已经吃了个肚歪,一屁.股坐在地上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还偶尔打出一个响亮的饱嗝。

  

马一鸣是真的被这个家伙给恶心到了,光是听着大耗子打个饱嗝,马一鸣都能闻到那浓郁的腐烂味道,他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将幺婶的棺材盖好,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将棺材再度埋进了土里。

  

做完这些,他站在原地,看着林善水,这愣货的眼神让一向淡定的林善水有些吃不消,还没反应过来这货要干啥,就见马一鸣“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说道:“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你一定能救这些人,对不对?”

  

林善水叹了口气,他在这个热心的汉子身上看到了善良,他把马一鸣扶了起来,这种事情,即便是他家那个林老幺过来,都没有把握做好,只得叹了口气:“马一鸣,人死不能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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