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的然是什么意思,爱忍的人是傻吗

  

  马,山西省孝义市人。中国作家协会、中国电影家协会、中国文学评论家协会会员。600多万字的小说、散文和文学评论已在全国性文学报刊上发表。电视剧《田野的风》 《柳镇细雨》 《百岁老人侯佑诚》 《酸枣坡》 《黄土歌谣》在中央电视台和省级电视台播出。出版著作20余部,获全国优秀电视剧奖、全国优秀电视艺术节目一等奖、山西省“五个一”工程奖、山西省文学理论评论奖、赵树理文学奖等10余个奖项。   

  

  是心灵、情感、精神的历史,也是时代巨变的历史。   

  

  【作者简介】   

  

  ——读付秀莹的长篇小说 《他乡》   

  

  真的,我很喜欢小说《他乡》。而且我相信时间会证明这是新世纪以来对于当代文学史和傅秀英来说非常重要的一部作品。虽然这是傅秀英继《陌上》之后的第二部小说,但已经充分展示了她的小说诗学特征。虽然《陌上》与《他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陌上》是《他乡》的前史。中国万村代表——芳村姑娘翟晓丽,作为一个“外省人”,通过高考,来到城市。《陌上》为她在《他乡》的城市奋斗生活和情感冒险提供了广阔的生活背景和深厚的文化风情。虽然,《他乡》一改《陌上》的诗风,飘逸灵动,干净空灵,充满了古意,却是平淡家常,充满了伤感,痛苦,微妙,温柔,新鲜的回忆和自信,散漫,缠绵。《他乡》虽然没有《陌上》那么客观平淡,但主要以第一人称“我”的书写为主,以七个不同人物的简短客观叙述,充满了自信与表情、独白与低语的强烈女性细腻敏感气息。但是,《他乡》比《陌上》要厚得多,宽得多,深得多,细腻得多,个性化得多。更重要的是,它充满了90年代大变革的独特的中国经验。它不仅书写了典型中国人翟晓丽过去20年的精神情感史,也通过她成长的命运和精神气质书写了新世纪以来中国的巨变史。她具有典型的中国个人经历和时代经验,具有强烈的中国逻辑、中国情怀和中国精神。   

  

  所以说《他乡》是新世纪以来出现的优秀小说,实在是言过其实。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愿意回忆过去。如果有必要,我宁愿谈论现在而不是过去。现在,我的生活似乎还不算太糟糕。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生命经得起进一步的调查或质疑。”真的,对于绝大多数经历了新世纪改革开放、全球化、城市化、科技时代巨变,以及漫长而快速的转型的中国人来说,谁的人生经历能“经得起进一步的考察或质疑”?就这样,小说以漫无边际、漫不经心的方式开始,却充满了“往事随想”的精神和哲学意味。小说好的地方在于,以一个“外省人”的口吻,开始回忆她二十多年来生活的往事,让人想起了Ba-Ba-Zak 《人间喜剧》里的那些“外省人”。再看看书名,《他乡》。作为现代人,你自然会想到南唐李煜的古诗:“梦里不知客,晨起贪图享乐。”充满了悲伤和悔恨,梦想和无奈,当然还有一些自省和警醒,你能不期待这部小说吗?   

  

  翟晓丽对生命命运的个体体验,代表了一代人的成长经历,具有复杂而丰富的时代体验和生活肌理,是典型中国经验的最典型代表。“芳村人夸人好看,女帅,男招摇。”(《十月长篇小说》 2019年第2期第015页)一个穿着“白底蓝花软棉布”裙子的农民“帅气”女孩,考上了一所二流大学。她在18年花季找了个“排场”男同学张幼桐,毕业了,跟着他去了S市,来到反正,有一种土气和庸俗的光辉照在我身上。相比于友桐姐姐的苍白娇弱,我第一次为自己过于强势强势,为自己的好胃口感到自卑和羞愧。”(同上,第017页)一个乡下姑娘的城市生活是在尴尬和迷茫中开始的。小说前半部分主要写她在S市的生活,读书,谈恋爱,生孩子,为了户口两次辞职,婚前怀孕。重点是翟晓丽和公婆的关系。在如何处理与张幼仪、张大谋和婆婆的关系中,重点讲述了她和丈夫的日常琐事,公公家的大房子和他们租住的小房子。婆婆自恋孤僻,不管孙子。丈夫安于现状,不求上进。公公还是空口说白话,盛气凌人,婆婆依恋公公,对孩子漠不关心。没有阳光的小房间,用了很多年的毛巾,公公吝啬的保暖衣服。小说充满了许多小而独特的情节和细节,令人动容,引人入胜,魅力无穷。讲述了一个单纯的农村女孩进入小城市后内心的苦涩和怨恨。然而,这些日常平凡琐碎的生活细节,并不仅仅局限于城里人对乡下人的偏见,而是充满了各种家庭成员的个性化性格所导致的独特书写。通过所有这些小说,翟晓丽从农村来到城市,依靠她应有的方式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对家庭和情感的爱护和经营,写出了翟晓丽的自尊、自立、坚持、隐忍、脆弱和痴情。小说的后半部分主要写在北京的生活,重点描写了翟晓丽与关、郑大观、张幼桐的情人枝记及其丈夫之间复杂而微妙的感情关系。为了摆脱小城市生活的平庸、无聊和沉闷,翟晓丽通过努力学习考上了大学。   

了硕士研究生,来到了首都北京城。求职、交际、苦恋。遇到上司骚扰的无奈,爱上有妇之夫的迷恋与困顿,陷于官场争斗漩涡的恐惧,为了梦想四处奔走的痛楚与执着。通过这一切写出了翟小梨在欲望与情感中挣扎的两难境地。“十一年了,从恋爱到结婚,我跟幼通走过了十一年的光阴了。第一次,我倒在另外一个男人怀里。我一直流泪、流泪。咬着嘴唇,简直都要咬破了。这么多年了,我是温柔贤淑,做惯了贤妻良母的角色,做惯了良家妇女,我吃苦耐劳,我委曲求全,我把牙打碎了,和着泪水,全部咽下去。我一心想要丈夫出息,想要孩子快乐,想哄公婆开心,看大姑子脸色。为了这个家,我什么都可以忍耐。我使尽了全力。可是,凭什么呢?/灯光昏黄、柔软,流淌得到处都是,有一种湿润腥甜的情欲气息。床单干净、雅致,散发着洗衣液的清香,混合着淡淡的香水味道。我尖叫着、尖叫着,像一个疯狂的妖娆的小兽,像一个,真正的荡妇。这么多年了,我还从来没有这样放纵过。内心沉睡的那只怪物仿佛一夜之间被唤醒了,挣扎着,啮咬着,撕扯着,简直要疯了。是不是,在那一个夜晚,我才忽然发现了,这个世上,竟然有两个翟小梨。一个含辛茹苦温良贤惠,一个妩媚妖娆内心艳丽。”(同上,第081页)城市生活的流动、陌生与重塑,使人充满了隔膜、疏离、孤独、不安、焦虑、彷徨、痛楚和挣扎。作家在叙写翟小梨与老管、郑大官人,以及单位上司之间的各种复杂关系中,突显出了主人公的情感历程与内心撕裂,同时也凸显出了主人公的灵魂世界与精神状况。前半部分写尽了人生的艰辛琐碎,后半部分写出了人性的复杂幽深,后半部分不逊于前半部分。风尘世事,情感流变,社会复杂,精神深邃,更考验作家的把控能力、心理突破与写作水平。作家面对人物在风中的哭泣,面对人物经历一遍又一遍的劫难,特别是情感的撕裂与身体的激情碰撞,“写得神痴心痛,伏案大哭不止”(《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境遇》,《文艺报》2019年第2版)。作家善于用女性细腻、幽微、敏感的眼光打量和观察世界,善于在时代与社会的日常生活缝隙与灰尘中发现人性精确细微的东西,对世俗生活充满了强烈的热情和好奇心,而且总是用一种“理解他人”的温暖之心,去写人物复杂的性格与相互微妙的人际关系,并且同时用一种“不足为外人道”酸楚之心,去写人物最为隐秘的情感世界与难以道出的灵魂撕痛。这样,才能通过个体经验真切地写出这个时代的繁芜、复杂与丰富,细腻地写出这个时代之下人物独特、精微、细密的内心世界,写出丰富、幽微的人性世界。正如作家所言:“人心是多么辽阔幽深呀,它能盛放一切,痛苦,幸福,悲伤,喜悦。情感的风暴,心绪的波澜,热泪,呜咽,呼号,甚至一触即痛的疤痕,艰难愈合的伤口。而小说,正是人心的牧场。人心有多么浩渺苍茫,小说就有多么复杂幽微。”(同上)

  

翟小梨这个人物,无疑是一个能立得住的典型人物。她是站在时代浪尖和风口上的风流人物,但她不是福楼拜笔下的爱玛、托尔斯特笔下的安娜·卡列尼娜、德莱塞笔下的嘉莉姐妹,也不是杨沫《青春之歌》中的林道静、铁凝《玫瑰门》里的司绮纹、林白《一个人的战争》《北去来辞》中的多米和海红,她是新世纪近20年成长起来的新的女性形象,是一个在传统的乡村文化背景下,历经中国改革开放和新世纪快速发展成长起来的年轻女性、青年女作家。她从农村来到省城,又从省城奔到京城。在这个变化发展快速的时代,她本可以凭借颜值吃饭,但她却靠自己的才华与努力去闯世界。她通过自己的才华和努力,不仅实现了个体价值,而且改变了个体命运,并且改变了小家庭的前途。特别可贵的是,她没有在京城风尘世界里迷失方向,而是回到了十八岁一起牵手的丈夫身边,回归到了自己原有的家庭。她自尊自爱,自强自立,刻苦学习,努力工作。她隐忍大度,尊敬公婆,顾全大局,热爱生活。她脆弱与刚强互为理表,在命运的不甘中执著前行和努力,眼界宽远,勇敢坚韧。清纯而热烈的内心深处,在承受种种生活压力的时候,在无数次到达了不堪一击的临界点之时,她都能默默忍受,努力回归到正当性的人性魅力之中。当时,她慢慢地学会了在残酷和冲突的现实之下,默默进行内心抗争与自我疗伤。她这种丰富饱满、独具个性的性格形成,不单是来自婚姻家庭和学习工作的外部环境压力,更多的是来自她要强的性格这一内在驱动力,更重要的是,在这种要强性格的背后有一种爱,一种复杂的、难以名状的爱,这就是对故乡、对家人、对自己、对家人和事业的爱,还有一种对这个时代和社会的爱。

  

《他乡》作者付秀莹

  

在《他乡》中,不仅翟小梨这个人物形象具有鲜明饱满的性格特点,而且章幼通、章大谋、章幼宜,以及京城的管淑人、郑大官人、万副总等,都写得性格明显,个性别具,令人难以忘怀。特别是章幼通,这是一个与翟小梨迥然不同的人物。大学里,“几乎都是乡下出来的孩子,朴实,羞怯,有一种初来乍到的警惕和木讷”,“在这样一群人里,章幼通显得卓尔不群,既醒目,又孤单。”“我还记得幼通当时的神情,优雅的,散淡的,有一种漫不经心的落拓和不羁。不知是他身上那一种淡淡的忧郁的气质,还是那种迥然有别于其他男人的落寞寂寥,一眼之下,我忽然对这个人起了一点好奇心。”(《十月·长篇小说》2019年第2期,第007页),这个翟小梨一见钟情的男生,到了社会上却是“百无一用”,是一个世俗的失败者。但这个失败者形象与过去东西方文学作品中的所有失败者还不同,他可以说也是这个变化发展太快的时代之中的绝大多数,他无疑是这个时代的弱者,他内心善良单纯,有极强的自尊心,却缺乏竞争意识和敢闯敢冒的力量,他老实、无能,但他忠诚、可靠,体贴、包容,对爱人和孩子充满执着的爱。他人生中的这些古老而美好的东西,在这个时代到处横行的世俗成功和功利主义之下,竟被自己的父亲和妻子嫌弃。好在他的妻子终究是一个善良美好的人儿,历经京城情感历险之后,还是把与自己一见钟情、从18岁执手相爱的丈夫叫到了北京,回归到了原有家庭。这很符合付秀莹小说创作一贯的人伦之正与人情之正。她过去的好多中短篇小说,诸如《爱情到处流传》《琴瑟》《幸福的闪电》等,都是“似乎写一只小船,摇摇晃晃,眼看着要翻掉了,可是终究没有,之后风消云散,小船安然驶过,唯让人虚惊一场。”(刘涛《瞧,这些人——“70后”作家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6月版,第153页)翟小梨与章幼通的最后和好,也正如青年评论家刘琼所言:“是翟小梨价值天平的调整,象征着漂泊之旅的结束。作家帮章幼通找向生命的尊严和生活的价值,给出了新生活的样式,也提供了生活的另一面的真相。”(《一代知识女性的精神自传》,《文艺报》2019年9月4日第2版)所以说,从某种意义上讲,章幼通也是中国当代文学人物画廊里的一个新人形象。

  

因此,正如付秀莹在创作谈中所说 : “ 《他乡》仿佛一个巨大的隐喻,关乎急剧变化中的中国,关乎时代巨变中的命运遭际,关乎生活激流中破碎或者完整的新的中国经验,关乎你,关乎我,也关乎她和他,以及鲁迅先生所说的,无穷的远方,无穷的人们。《他乡》 ,终究与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状况有关。”(《文艺报》2019年9月4日第2版)

  

小说中插入的七个短篇,正是与“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状况有关”。七个短篇,七个他人的视角去叙写他们自己以及各自与翟小梨的关系,客观而宽容,亲切而逼实,用“他者的视角”对文本以及文本所反映的生活有了更宽广、更多元的拓展与丰富,这不能不说这是这部长篇小说艺术构思的高妙之处。这部小说最精彩的地方还是结尾的那篇致《亲爱的某》,这一封致陌生人的情书,饱含深情地写出了翟小梨这个知识女性心中理想的男性,写出了对未来生活的理想之图,是她在历经生活揉搓与命运播弄之后心灵的沉淀与静思,是她内心世界最真实的独语、呼喊、告白与倾诉。当然也是对翟小梨这个人物内在世界的加宽与加厚,丰富和拓展了“这一个”人的精神与灵魂,充满了艺术的柔软气息与文学理想性的高远魅力。

  

《他乡》丰富、幽微、宽阔,深、细密、优美,写出了我们所有人在这个变化发展快速时代里的心灵史、情感史和精神史,而且写出了许许多多的当下的“外省人”在“他乡”漂泊、流浪的,深深的感喟、忧伤和沧桑,写出了在这样一个加速发展的大时代背景之下,人们在多元文化及其冲突、价值取向交织撕裂阵痛之中,成长起来的一代又一代人的人生命运的转折变化,以及他们的灵魂与精神。

  

《他乡》,好就好在,它写的是个人记忆和个体经验,但它又不止于个人记忆和个体经验。它之所以能够打动我们的心灵,并不在于作家写出了那些独属于她的个体情感历程与生命体验,而在于在对这些独属于她的个体情感历程与生命体验的叙写和描述中,有意无意地写出了我们共同的人生体验,而且唤起了我们内心深处的记忆与心灵共鸣,并且让我们融入小说的艺术世界里,进行反观自身,反省自己,然后重新来认识世界,认识自己,认识他人,然后对时代与未来再度充满热爱、信心和激情。这或许就是小说的力量、艺术的魅力。这或许对当代中国的长篇小说创作也有所启迪。

  

原载于《山西文学》2019年第11期

  

好书推荐

  

《他乡》

  

付秀莹/著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19年8月出版

  

《他乡》是著名作家付秀莹的最新长篇小说。来自芳村的女孩翟小梨,凭借自己的天资和勤奋,不断成长前行。从乡村前往省会,又从省会来到首都,她在生活的激流中沉浮辗转,在命运的壁垒面前跌跌撞撞,满怀伤痕。但那道射向自我的隐秘微光,从未停止照耀,最终,她完成了个人的精神成长,获得了内心的安宁。小说的主体部分之外,还插入了七个短篇小说。插入部分和主体部分不断对话、对峙、反驳或者争辩,构成一种巨大的内在张力,形成一种多声部的叙事效果。梦里不知身是客,且把他乡作故乡。疼痛、创伤、苍凉、孤寂,最终都获得了抚慰和安放。

  

十月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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