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苏北杨志
图：大苏摄影
邮递员又一次从我门前走过，没有停下来。看着他走了一段路，娘转过身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妹妹说：“二妮子，你今天打扫锅房，娘，我们明天就开始蒸馒头。”
我知道，家里肯定没钱。我妈想等我爸给我寄钱，买点肉。最好给我们买新衣服。但是现在快春节了，钱还没发，所以今年就不要指望爸爸的春节钱了。
想想就够难过的了。爸爸一年只在年底给我们寄钱一次。他在煤矿工作，说自己挣钱少，钱不够自己用。他省吃俭用，挤出牙来给我们讨债的。(什么样的爸爸大家一定很清楚)
我每年都不喜欢吃包子，因为我们家的包子太黑太黄了。馒头的一种馅料是常见的干菜叶儿，混合着少得可怜的豆饼渣。还有一种是红薯放在大锅里煮，然后再煮一点红豆，搅拌混合在一起。
打开馒头，里面有白色的红薯，看不到两颗红豆。至于白馒头，娘要等到最后一锅才蒸。
这个包子，黄色的，很难吃。黑食灼心，白馒头。妈妈会藏很久，只有来亲戚的时候才拿出来，但是不能帮我们吃。通常我们够不到，甚至吃不到。
我哥一大早就跑出去了，这家伙就聪明了。他根本不工作，按时回家吃饭，好像站在饭上。两个姐姐是娘的小帮手，帮忙生火，做面条，包包子。
在家里，我只碍手碍脚，妹妹不能陪我玩。她对一切都很好奇，问问题。有时候，我妈会因为我乱说话打我两巴掌。但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问我，她说：“我二儿子，你去街上捡鞭炮吧。中午我们的小笼包出锅的时候会有一圈。”
是的，过年的话里有一句话。我还是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小时候是个话匣子，好奇心强，所以有时候不小心脱口而出的话会被妈妈无缘无故扇耳光。嗯，那就出去捡鞭炮。
街上已经有很多人很久了。平时我妈不让我们上街，怕我们贪心惹人笑。今天我上街，不看卖菜的小摊。只要听到鞭炮声，我就挤在那里。孩子很多，大部分都比我大很多。鞭炮声一停，所有人都冲了进来。
我不能抢他们，只能捡几个碰巧带走的。看到两只小手放不下，我赶紧回家。我刚到门口，我哥就回来吃饭了。看到我捡的两个鞭炮，忍不住笑我。
“你捡了什么蠢东西？所有的花都被忽略了。你知道鞭炮吗？你不知道那些没人注意的吗？”哥哥捡起来扔了。
“你为什么不去？很多孩子都在捡。我们今年没钱买鞭炮，你也不去捡点回家过年。”我给了他一个小口，全部还回去了。
“我不去。”我知道他不好意思去。如果你不去那里，你不能抱怨我。我哥不停的挑啊挑啊挑，最后挑了两个有捻子的短的，剩下的都扔了。
我哥故意拿着，让我放了。转体太短了，我吓得往后退。我没有勇气，后来我哥收下了，就放了。这是我家过年第一次两声鞭炮声。
腊月二十，农村的味道就上来了。除夕过后，鞭炮声此起彼伏，孩子们开始炫耀自己的裤兜。
手里拿着点燃的香烟，低着头蹲着，盯着鞭炮的烟雾。快要爆炸的时候，他猛地站起来，抬起胳膊，扔得恰到好处。鞭炮声瞬间在他头上响起，朋友们的成就感和羡慕感油然而生。
有的拿鞭炮炸屎，破冰炸鱼，把一些鞭炮放在一起，放一个脸盆在上面，看能飞多高，让我们兴奋又刺激。我一直期待着有一天，我也能在口袋里揣着一个飘动的鞭炮，拿着一根卷曲的香烟，然后点燃鞭炮，优雅地扔在大姐姐们聊天的脚下。听着他们的惊吓，跑来跑去，多好。
一天后，后面的阿姨来看望我们。一进门就对我妈说：“阿姨，听说你今年不炸肉丸了。”
我妈看着我姑姑说：“嫂子，我们今年不吹了。到现在，他大一还没发过一次钱。你看油，就剩一碗了，炸不动了。”
过年哪有不炸肉丸的？况且孩子这么小，心里肯定像挠手一样。人有，我们也有。不管多少钱，总有那么点意思。”阿姨劝道。
/p>“是想炸一点”娘是很为难，但一想到罐子的那点油，娘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用不了多少油，我一会让你大哥过来帮你炸吧，他可会炸了，我们炸了一镆筐，根本没看到下去多 少油”大娘不由分说，吩咐姐姐“妮来，赶紧扒萝卜，我待会儿让你大爷过来，去给你们炸丸子”。
听说能炸丸子，我和姐姐欣喜若狂，欢蹦直跳，不等娘点头，我和姐姐就赶紧拿着锨，到菜窖里边去挖萝卜。姐姐扒出来，我就往家里面抱，姐姐洗我就帮忙倒水。姐姐烧火，我就给她抱柴火，姐姐剁馅儿，我就忙着给她往案板上放萝卜。等大爷到我们家，萝卜已经剁好，说是回家拿围裙去。
等把水也热好，大爷回家拿着围裙也到了，放下围裙大爷就开始调馅儿。在往油锅里面倒油的时候，娘正好出去到大娘家拿漏勺，我看到大爷从围裙里边拿出一个酒瓶来，酒瓶里边装着一小半瓶油，赶紧倒到锅里边。
丸子炸好了，金黄金黄的外酥里软，真好吃呀。我吃了几个，还没吃够，母亲说什么也不让吃了，就赶紧把丸子放到篮子里边挂了起来。
等大爷走后，母亲把油凉透盛在罐子里，看了又看，油真的一点也没用下去，母亲满脸惊讶一个劲地说“哎呀，真的神了，你大爷真厉害，炸丸子一点油也没用下去，小二，去到街上捡鞭炮去吧，我们好到年初一放”。
年三十了，一早就鞭炮声不断，东西南北各家都是乒乒乓乓的声音，要么就是剁肉，要么剁萝卜。娘也不让哥出去溜达了，让他拿着红纸去二叔家去写春联，她自己到集上割下了一条薄薄的肉，放在案板上。
趁娘不注意，我迫不及待地就扑过去上，上去就想咬两口。整整半年多了，家里没没闻到肉腥味了，那肥肥的肉太诱人了。娘看到心疼的给我夺下来打，轻轻的打了我一巴掌说：“待会儿给你炒一块吃好吧？现在是生的不能吃”。
姐姐也在一边嘲笑我，可我顾不得，跺着脚的非要再去舔两口，趁机咬下一丁点，才心满意足。母亲给姐姐说“妮儿，你把前面这点瘦地放饺子馅在里边，后边的肥的年初一炒着吃，好的肥肉买不到。”
明天可以吃到肉了，想起那白花花的肥肉，我的口水就止不住地流下来。我给娘说“娘，明天一定要把这些肥肉都盛给我，别给姐姐哥哥吃，我馋死了。”
“行”，娘对我说：“俺小二最听话了，明天娘把肉都给你，但你今天要听话，去到街上去再捡点鞭炮吧，娘今年没有钱买鞭炮了，给你个小蓝子，不管什么样的都捡回来，捡多点，娘就把肉全给你。”
今天卖鞭炮的有特别多，鞭炮声此起彼伏，一家比一家的响。去捡鞭炮的小孩也比平常少了很多，幸亏今天提了个篮子，所以我收获满满。大家都要收摊的时候，我差不多捡了大半蓝了，想着家里还等我的鞭炮呢，就开开心心地往家走。
路过我前面二大娘家的时候，不知道是他家的肉香把我吸引了，还是我想显摆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我想让小四哥看看我鞭炮捡的多不多？不过我知道，四哥他可不稀罕我这个鞭炮，从年二十开始，他两个兜里边都揣着咕咕囔囔的鞭炮了，有时候还多出几个大雷子，真响。
大娘家的院子里边，已经是白花花的一片，都是都是炸开的鞭炮皮，他们已经开始饺子了。大娘家的饺子又白又薄，咬一口，里边都是圆乎乎的肉蛋蛋。我提着蓝子，歪着让四哥看，他理也不理我，正大口大口地吃着饺子，看着他们吃的香喷喷的，我的口水都流下来了。
现在想起来是不是很滑稽，过年了，一个人提着蓝子站在门口，是不是要饭的才这样呀。
不过我这点好，去别人家，人家吃得再好，我从来只是看，从来没要过一次，哪怕口水留下来，人家再给，我也不会要别人东西。但我一看到他们桌上那满满一大桌子的鞭炮，我腿有点走不动。特别是下边的几挂鞭炮，有脸盆这么大小，看得真让我眼馋。
二大娘问我“你捡这么多烂鞭炮干嘛呀？”
我说“俺大今年不给我们寄钱了，俺娘没钱买鞭炮了，我捡这些鞭炮，我们过年的时候要去放的”
不知道是嫌我在那里碍事，还是大娘看我可怜，就让四哥给我拿挂鞭炮送给我。四哥气呼呼的肯定是不会拿大的，哪怕从中间的抽出一挂也可以呀，可他偏偏就拿旁边一挂最小50响的丢给我，能有一整挂鞭炮了，我的心也飞了起来。
我赶紧接过来，就往家里面跑。到了家门口，哥哥正好要去找我，他看看我手里的包鞭炮，满是惊讶，“你在那里搞的鞭炮呀，是不是偷的人家的。”
“二大娘给我的，你才去偷人家的东西呢。”我开心的不得了，但怼哥哥我是一句不让。
“鞭炮我今天要放，你不能放，你到一边去”我怕哥哥给我抢去，赶紧把蓝子的都给他，“这些都给你了，你想怎么放就怎么放吧”。
哥哥把我的蓝子一脚踹开，但他还是不离开，盯着我手上的鞭炮，我眼角斜着他，又慌忙找地方，小心翼翼地放在门跟前墙角边上。哥哥大声嚷嚷说不行，放在地上声音小，不响亮，要挂起来才行，但挂那里呢，让哥挂，我放心不下，但自己确实没那本事。
“那你就给我挂吧”我只好放下身段求他。“但你不能给我放了”这家伙毕竟比我大上好几岁，心眼儿又特别多，我确实是放心不下他。
他就挂在我们家枣树上，还说放得高，全村都听的到，但我哪里够的着？你说他是不是成心不让我放。但我死活不松口。
娘这时走过来对哥哥说“这挂鞭炮，我们分两次放吧。今天放一半，留下一半明天再放一点，要不然明天大年初一，咱家就没有一点声音了”。
哥哥就把鞭炮又取下来，在中间部位放点水浸湿。然后又挂在枣树上面。笑嘻嘻地对我说：“放吧小少爷，给你准备好了。”
我手里拿着个长长的烧火棍，仰着脸，心里还是有点哆嗦，掂着脚尖，刚把火棍凑上去的快快要点着的时候，哥哥就在后边猛地大叫一声，我吓得直打哆嗦，烧火棍丢在地上，赶紧就跑，一次，两次，三次都不行。
我拿着棍子打哥哥，他跑得飞快，等那边娘催促着要盛碗了，没办法最后还是让哥哥去放去，但剩下的一半说好了必须明天我来放。
看着哥哥拿着火棍举到鞭炮跟前，哧哧哧，火花四射，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但我不管它有多响了，眼睛盯着那个水浸过的部位，怎么没停下来呢，“啊”，我张大嘴巴，正要大嚎，鞭炮过了浸过的部位一点，马上就停止了，谢天谢地。总算给我还留了几个鞭炮。
吃饭啦，吃饭啦，娘和姐姐已经把饺子端好了。比起二大娘家的白花花的大水饺，我们家的水饺是有点黑，面有点粗，皮也有点厚，一个饺子里边那点肉都不够塞牙缝的。
但对我们来说这也够奢侈了，娘看我眼边好像还有泪花就说：”俺二子今天最乖，又捡了这么多鞭炮，娘要奖励奖励你！”
然后，娘踩个凳子从篮子里边抓了几个丸子，放在我面前，我吃一个饺子再来一个丸子，哇，真香。这丸子，这水饺，天天要是能这么吃就好了。
“娘，明天不要忘记把肥肉都给我，我最喜欢吃肥的啦”我得陇望蜀，完全不在乎哥哥姐姐投来愤怒的目光。“还有，明天的鞭炮必须我来放”有娘在，我底气足。
那时候小，心里面只有个玩心，不懂得大人们的难处，现在想起来，娘是多么的可怜和无助，等到生活好点了，娘又不在了，到现在想起娘来，我心中还总是隐隐作痛，更后悔自己没本事让娘享几天福。
直到后来我嫂子进门，还说我，人家吃饭都是喜笑颜开，可弟弟吃饭都是哭叫连天，因为那饭，我吃不下去呀。
所以你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每天能吃上白面馒头，跟前在放上一碗白花花的红烧肉，那才叫解馋。可现在满桌子的鸡鱼肉蛋堆的再高，真的没有一点胃口了，过年了烟花爆竹琳琅满目，也激不起一点点的兴趣来，是不是满肚子的肥肠，又勾起我满脑子的回忆，又怀念起那以前黑乎乎的、黄灿灿的团子来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