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李小澍
2009年8月，美国杂志《时代》报道，在90年代初金融泡沫破裂后，日本陷入了经济疲软的“失去的20年”。
此后，日本领导人没有找到促进经济增长的“配方”。现在这种失落似乎还在继续。
全球经济衰退再次暴露了日本的软肋：过度依赖出口拉动经济增长，内需不振，企业效益低下，竞争障碍重重。人口老龄化和出生率下降使这一形势更加严峻。
时至今日，日本经济依然低迷，所以包括日本民众在内的很多人都对国家的经济前景持悲观态度。但事实上，无论是经济发展的可持续性，还是人民的生活质量，都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惨。所以，今天的日本并不是简单的“失落”。
日本央行前行长白川方明认为有必要重新审视“日本的教训”。
关于“日本教训”
谈到“日本的教训”，白川方明对“教训”一词的态度有些暧昧，这是基于他对“失去的20年”和“日本的教训”理解的转变。
中信出版集团白川方明出版
他在《 《动荡时代》 :》一书中有这样的表述
我对于“失去的20年”以及“日本教训”的认识也是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变化。90年代，我对于欧美学者的标准解读并没有太多的违和感，反而还对未能投入财政资金尽早处理不良债权问题而深感沮丧。正因为这样，当我第一次听到“失去的10年”这个说法时，感觉很契合我当时的心情。
但是，一段时间过后，我开始对这种表述产生疑义，并愈发感到难以接受。最大的原因是围绕“失去的10年（20年）”的讨论渐渐变味，将日本经济的问题归结为通货紧缩，将通货紧缩的原因归咎为货币政策。欧美经济学者及经济评论家主张，如果采取大胆金融宽松政策，事态就会大有改善。可越是深入研究日本经济，我越是不能认可这一观点。
白川方明认为，日本经济的问题是泡沫经济崩溃造成的“过剩”。因此，在盈余消除之前，无论采取多么大胆的货币宽松政策，经济都不会回到正常轨道。所以他不太赞同当时欧美经济学家给出的结论。
全球金融危机后，白川方明对日本经济问题的认识又发生了变化，这要求想要理解泡沫经济后的经济动向并找出最佳的经济政策，就要理解各国 “经济模式”和“社会契约”,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毕竟，在泡沫经济崩溃之后和金融危机期间，当局最需要做的是探索如何形成解决问题所必需的整体社会共识。白川方明表示，尽管美国在雷曼兄弟破产事件中采取的方法是“野蛮的”，也确实给世界经济和金融体系带来了沉重打击，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事件也加速了美国国内共识的形成，美国国会通过了不良资产救助计划(TARP)，使得早期投入财政资金帮助破产机构的计划得以实施。由这些金融基金支持的金融机构的压力测试相对较快地恢复了美国金融体系的稳定性。
但这种方法对日本并不适用，所以面对经济危机，日本采取了渐进的方式，花了相当长的时间修复金融体系。欧元区从希腊危机爆发到欧洲稳定机制(ESM)建立也用了近三年时间。但考虑到欧元区国家众多，各国社会契约存在差异，如果不是欧债危机的波浪式蔓延，形成欧洲稳定机制的难度可能会更大。
脱离各个国家社会契约或经济运营模式，就不能理解各国应对危机方式的差异；如果不能理解这种差异，经验和教训也就无从谈起。
此外，白川方明还反思了国际标准理论中潜在经济增长率、GDP和社会福利的下降。在这种反思的基础上，他对“日语课”有了更多的思考。
我们能从中汲取怎样的经验
上世纪90年代以后，“日本的教训”被提及的频率几乎和其经济起飞时“日本的经验”被提及的频率一样。欧美国家在面临经济问题时，虽然采取了与日本不同的对策，但还是经历了与日本几乎相同的经历。很多经济学家发现，不仅日本的经验是“谜”，日本的教训也放不进去。
他们的经济学工具箱。白川方明认为这种现象是“认知失调”。
认知失调理论，又名失调减少（dissonance reduction）理论，顾名思义，说的就是当两种想法或信念（“认知”）在心理上不一致时，我们会感到一种紧张的状态（“失调”），为了减少这种不愉快的感受，我们会自发地调整自己的想法。
毕竟没有人喜欢矛盾的状态，当你不得不做一件讨厌的事情时，你总是会给自己一些理由，好让心里舒服一些。除非证据十足，否则人们往往忽视那些与既有范式不相符的证据。
白川方明觉得这个理论同样适用“日本教训”，这种倾向作为事实其本身也是一个教训，应该称之为“‘日本教训’的教训”。
那么其他国家能从“‘日本教训’的教训”中吸取什么经验呢？
白川方明认为主要有四点：
第一，如果经济长时间处于“不可持续”增长轨道时，势必会触发调整机制，从而导致经济的长期缓慢增长。
第二，在10年或20年这样一个“长期”发展历程中，决定增长趋势的不是物价或货币这些名义变量，而是像生产效率、创新以及劳动年龄人口变化等实际变量，货币政策只能起到平抑波动的作用，通过改变支出时机等方式使经济围绕潜在增长轨道运行，但不会影响轨道自身的变化。
第三，必须认识到快速老龄化以及少子化的严重影响。
第四，承认我们对经济的理解还远远不够。
以上四点可以简单理解为是其他国家能从“‘日本教训’的教训”中学习到的内容。
作为和日本毗邻的亚洲经济大国，中国和日本在经济发展路径和模式上具有诸多相似之处。日本在近半个世纪里无论是“经济奇迹”还是“日本迷失”，对今天的中国是一面很好的镜子，可以使中国经济在迈向高质量发展阶段的过程中，避免重蹈覆辙，从容应对不确定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