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富婆到艺术家的传奇人生 　　

　　

　　

　　

　　“既然大都市不领情，那我就自己建一个不能说不的博物馆。” 　　

　　

　　女人看完信，慢慢吐出最后一个烟圈，平静地对身旁的人说。 　　

　　

　　 　　

　　

　　两年后，在800多名艺术家的期待下，影响美国艺术史的惠特尼美术馆,博物馆正式开门迎客。 　　

　　

　　 　　

　　

　　今天，我们就来聊聊背后这位名叫格特鲁德范德比尔特惠特尼的女子，看看她是如何在20世纪的艺术界掀起波澜的。 　　

　　

　　一个 　　

　　

　　“叛逆”的美国顶级名媛 　　

　　

　　作为美国商业巨头范德比尔特的女儿，格特鲁德生来就拥有令纽约无数人羡慕的财富和地位。然而，在奢华生活中长大的她，一直对自己的名媛身份十分苦恼。 　　

　　

　　 　　

　　

　　格特鲁德范德比尔特惠特尼 　　

　　

　　从小到大，她就喜欢和家里的哥哥姐姐们一起到处玩。当其他富家女都在学习贵族礼仪，努力成为一名合格的淑女时，她却痴迷于在所有“粗暴”的运动中与伴侣竞争。——摘草莓，捡石头，攀岩. 　　

　　

　　 　　

　　

　　在格特鲁德的童年，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她和哥哥们一起长大，崇拜他们。 　　

　　

　　同时，她对生活中所有充满激情的事情都念念不忘，脑子里总是有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小格特鲁德甚至拼命想成为一个男孩，像她的哥哥们一样勇敢无畏。 　　

　　

　　 　　

　　

　　她非常注重生活细节，经常沉溺于自己的内心世界。 　　

　　

　　精力充沛的性格造就了格特鲁德的野性，但也让她看起来与同龄女孩格格不入。在她父母眼里，这些所谓的创造力和冒险精神，都是破坏她名人女儿身份的“危险因素”。 　　

　　

　　 　　

　　

　　为了约束女儿，父母先是请了一个私塾老师对她严加看管，然后把她送到了一所女校。 　　

　　

　　20岁时，格特鲁德写给女伴的告白信被意外发现，彻底激起了父母的愤怒和担忧。他们强烈禁止她与她的女性伴侣约会，并安排她在第二年嫁给了惠特尼，一位银行家。 　　

　　

　　在这个高调的模范家庭里，任何人都没有选择自己生活的自由。但她又不能完全脱离家庭而生活，只能在传统观念面前低头。 　　

　　

　　 　　

　　

　　格特鲁德的哥哥曾因妻子不合父母心意而被剥夺继承权，她的表妹康斯韦洛被父母强行“绑”到英国嫁给了一个贵族。/1896年，格特鲁德与哈里惠特尼结婚。 　　

　　

　　婚后家庭生活平静幸福，慢慢锁住了她不羁的天性。它已经是惠特尼夫人的了。她打算像家人期望的那样，扮演一个贤妻良母的角色。 　　

　　

　　然而，一次偶然的机会让她的人生有了另一种可能。 　　

　　

　　2 　　

　　

　　成为雕塑家 　　

　　

　　1900年，惠特尼去巴黎旅行。 　　

途中，恰好遇见了梵高、高更和塞尚作品的首次大规模公开展览，当那些动人的画面映入她眼帘的瞬间，压抑在她心底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激情突然迸发。

　　

　　

　　

　　

那一刻，她触摸到了前所未有的真实、也清晰看到了那个被隐藏起来的自己——她渴望反叛、渴望颠覆、渴望打破一切规矩……为何自己不也试着去用艺术的方式来还原眼中的世界、将她对现实生活的感受倾吐而出呢？

　　

　　

经过一番深思后，已为人母的惠特尼义无反顾重返校园。

　　

　　

　　

惠特尼夫人

　　

　　

她进入纽约艺术学生联盟开始学习雕塑和美术，整日与石料为伴、废寝忘食的刻苦钻研，一点点挖掘着心中被掩藏的炽热。尔后更是不远万里奔赴法国，只为寻求大师奥古斯特·罗丹的指导批评。

　　

　　

罗丹在给朋友的信中曾说：“我经常会见外国艺术家，包括许多女士……他们没有勇气来摆脱环境带来的偏见，但我现在遇到了一个例外，她的名字叫格特鲁德·惠特尼。她非常有才华，我想她日后定会声名大噪。”

　　

　　

　　

《吻》/惠特尼对人物肌肉线条的处理以及利用光线流动效果来宣泄情感的手段都可见罗丹的影响

　　

　　

　　

《女像柱》/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藏

　　

　　

成为雕塑家的道路注定不平坦。惠特尼才刚开始进修学习时，她的丈夫、兄弟姐妹还有朋友们就纷纷劝阻。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名媛不做，非要跑去当一个不受待见的女艺术家？

　　

　　

　　

在当时，一个社交名媛跑去当艺术家的行为在大部分人看来都是不可理喻的，同时社会也十分轻视女性艺术家。/图为格特鲁德·惠特尼

　　

　　

　　

月桂女神达芙妮对阿波罗求爱的反抗与挣脱是惠特尼在理智与感性中挣扎的反射/《达芙妮》

　　

　　

也是因为社交名媛身份的缘故，不想作品被无故连累的格特鲁德，最初都只得以男性假名发表作品。直至十年后，她才找到时机公开了自己的真实姓名。

　　

　　

　　

1907年时，惠特尼相继在纽约格林威治村和巴黎帕西设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一战前夕，她的现实主义作品《西班牙农民》成功进入巴黎沙龙，轰动一时。

　　

战争期间，她不仅投入大量金钱和时间亲自参与各类救援工作，还为伤兵们创作了许多战争小雕塑，极具工艺价值。

　　

　　

　　

《西班牙农民》，对比鲜明的表面纹理创造出戏剧性的光影效果，赋予作品更高的触感。/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藏

　　

　　

　　

　　

惠特尼战争主题的作品没有美化战争，而是更多地展现其悲剧本质，这在当时是少有且极其可贵的。/《最后一次冲锋》/《蒂埃里城堡》

　　

　　

除此之外，惠特尼还设计了诸多杰出的城市公共雕塑。从浮雕到地标再到纪念碑，她收获了全美乃至欧洲的一致好评、也赢得了无数奖章。

　　

　　

　　

《布法罗比尔》

　　

　　

　　

《克里斯托弗·哥伦布》

　　

　　

　　

《友谊喷泉》

　　

　　

这尊著名的“泰坦尼克号纪念碑”就是出自惠特尼之手，高达十三尺的男性人物无畏地张开双臂，象征泰坦尼克号上为拯救妇女和儿童而献出生命的人，形式简约却蕴藏震撼人心的力量，在美国公共雕塑中拥有无与伦比的地位。

　　

　　

　　

这尊花岗岩雕塑现也成了华盛顿的地标

　　

　　

然而，即使惠特尼一遍遍证明了自己的才华，关于她的争议也从未停止。

　　

　　

因为作为名媛兼雕塑家的她早已身价不菲，所以一旦作品收取报酬就会受到嘲讽和批评。而另一方面，若她无偿贡献作品，又会有人跳出来指责她破坏了艺术市场。

　　

　　

　　

工作室里的惠特尼

　　

　　

尽管流言漫天，惠特尼依然坚持着自己的热爱，而这一路上，她也结识了许多同样备受歧视的艺术家朋友，他们中许多人才华横溢、天赋异禀，却因与主流背离惨遭全盘否定。

　　

　　

　　

《中国风》，这件广受称赞的作品是一件融合了新艺术风格和东方主义风格的自画像，被认为是格特鲁德第一部“新现代”创作。

　　

　　

　　

这件极富禅意的作品代表着惠特尼一直渴望在艺术中寻求的宁静/《中国风》局部

　　

　　

渐渐地，惠特尼也意识到，那常令她骑虎难下的巨大财富以及千金大小姐的身份，或许另有大用途。

　　

　　

　　

3

　　

美国艺坛背后的女人

　　

　　

20世纪初，当欧洲艺术蓬勃发展时，表现美国社会的本土艺术以及美国艺术家却处于被人蔑视的地位，连美国的各大博物馆，都只愿收藏和展出欧洲艺术作品。

　　

　　

对于这种固有偏见和歧视，惠特尼感同身受，也深感不满。作为美国艺术家的一员，她决心要打破这种不平衡。

　　

　　

　　

　　

1908年，惠特尼在参观麦克白画廊的展览后，二话不说带走了“垃圾桶画派”四位领军人的四幅油画。

　　

　　

　　

美国艺术家团体“the Eight”由一群离经叛道的画家组成，也被称为“垃圾桶画派”，他们拒绝纯理论的艺术，转而大胆的表现都市中丑陋、粗野的一面。/《停战之夜》/乔治·卢克斯

　　

　　

紧接着，她便开设了惠特尼工作室画廊，邀请来一大帮不受待见的美国现代艺术家展示作品，正式解锁了艺术赞助人的第三身份。

　　

　　

1913年，惠特尼豪掷千金，赞助了美国艺术史上著名的纽约军械库艺术博览会，第一次将饱受争议的美国和欧洲现代艺术大规模地带到了公众面前。

　　

　　

　　

1913年的纽约军械库艺术博览会是美国艺术史上最重要的展览，对于美国艺术发展具有决定性意义。

　　

　　

　　

展览上展出的亨利·马蒂斯画作《蓝色裸女》

　　

　　

　　

“刚到美国”不久的毕加索也在这次展览上大放异彩/图为展出的《La Femme au pot de moutarde》

　　

　　

此后，从俱乐部、艺术派对到各类专题展览乃至各大协会，惠特尼想尽办法为那些热爱艺术却鲜为人知的艺术家们搭建着舞台、力求令每一位有潜力的艺术家都能拥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同时，她还十分关注女性在艺术领域的地位，一直致力用自己的社会影响力来保障女性参与混合展览的权益。

　　

　　

　　

她为许多年轻的艺术家提供了住房，以及国内外生活费用。艺术家杰罗姆·迈尔斯在回忆格特鲁德举办的派对时曾说：“在这里，艺术家们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惠特尼的款待总是亲切而真诚。”

　　

　　

除了赞助，她也会有意识地购入备受冷落的美国本土现代艺术作品，其中就包括波普艺术之父斯图尔特、美国著名画家爱德华·霍珀等名家的大量佳作。历史为证，惠特尼眼光可见一斑。

　　

　　

　　

不知不觉间，她的现代艺术藏品达到了近700件。/《早晨的阳光》/爱德华·霍珀

　　

　　

　　

《纽约深处》/爱德华·霍珀

　　

　　

1929年，惠特尼找到了纽约大都会美术馆，希望将自己收藏的近700件美国本土现代艺术作品全部捐赠，以期美国新兴艺术能拥有一席之地。

　　

　　

并且，她还提议出资建立一个新的展馆，连作品保养维护所需的费用都会亲自准备好。

　　

　　

　　

　　

然而，信心满满的惠特尼，却被大都会美术馆保守的负责人和董事会泼了一碰冷水。他们毫不犹豫地拒绝，因为，“美国的现代艺术没有收藏价值”。

　　

　　

本以为这座神圣的艺术殿堂会海纳百川，没曾想竟如此傲慢，惠特尼心头瞬间窜上了一股怒火——既然你们目中无人，那我就自己建一座博物馆！

　　

　　

　　

美国艺术的未来，时刻牵动着格特鲁德的心。

　　

　　

说做就做，在原来艺术家俱乐部的基础上，惠特尼斥巨资进行了翻新和扩建，1931年，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正式落地。

　　

　　

　　

　　

图为惠特尼博物馆原址

　　

　　

美国第一夫人杰奎琳参观惠特尼美术馆

　　

　　

开幕式上，这位年过半百的夫人目光坚毅、自信从容。哪怕大家都不看好，她也始终相信，这些屡屡被贬低“粗鄙”、“反主流”的艺术品，总有一天会发出耀眼的光芒。

　　

　　

　　

　　

余生里，惠特尼从未停止对美术馆的建设，她一边投入大量资金丰富着馆藏，一边推出大型年展，长久地为新锐艺术家提供展示平台。

　　

　　

那份慷慨前卫的先锋精神，就这样被她慢慢刻进美术馆的每一寸骨血，成为了这座博物馆立身之道。

　　

　　

　　

　　

事实证明，惠特尼的确慧眼识金。

　　

　　

接下来的几十年间，美国现代艺术异军突起，从超现实主义、抽象表现主义到波普艺术，美国成为了继意大利和法国后世界现代艺术的中心和策源地。

　　

　　

　　

1970年，爱德华·霍珀约2000幅遗作在美术馆找到了归所；1976年，美术馆接收了著名收藏家罗伦斯的遗产，其中包括米尔顿、查尔斯、奥姬芙等20世纪美国现代派大师的作品。

　　

　　

时过境迁，如今的惠特尼美术馆，早已成为了美国艺术的中流砥柱，而由惠特尼所设立的大型年展演变而来的惠特尼双年展，更是成了当代艺术界最重要的领先展览，被誉为当代艺术风向标。

　　

　　

　　

其收藏已涵盖了19世纪末至今的雕塑、素描、版画、照片、电影、视频和新媒体手工艺品等各大种类的艺术精品。/惠特尼美术馆新馆

　　

　　

惠特尼用自己的坚持和热爱，竭力为新锐叛逆的美国艺术创造了登堂入室的机会，她曾捕捉到的丝丝光亮，终是如她期望的那样，汇聚成了一片灿烂的星海。

　　

　　

　　

　　

雕塑家、名媛、艺术赞助人、收藏家……格特鲁德·惠特尼的一生，其实都活在多重身份的矛盾冲突之中。

　　

　　

作为艺术家，她的出身使得她永远无法被身边的人真正理解；作为社会名流，她又无法完全融入她诞生的那个世界。

　　

　　

　　

　　

可是，无论哪一种身份，她都以最坚韧的姿态，拼尽全力将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到了极致。

　　

　　

而正是这份胆识和勇气，成就了她无法被定义的独特人生。

　　

　　

小编 | 冰川

　　

收集资料整理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