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远 　　

　　经济的本质是供给和需求的关系，供给和需求是对应的。没有需求的供给是无效供给；没有供应的需求是无效的需求。根据经济学理论，需求可以创造供给，供给也可以创造需求，扩大供给和需求，从而创造社会财富。然而，如果经济发展要健康、积极和可持续，我们必须确保供应和需求是真实的、有益的和有利于长期经济发展的。因此，无论是第二产业还是第三产业的发展，无论是产品的提供还是服务的提供，都应该满足真实的、有益的需求，产业发展都应该有利于经济社会的长远发展，这样经济发展方式才是健康的、可持续的。 　　

　　近年来，校外培训市场发展迅速。K-12市场规模一度达到万亿，校外培训机构超过百万。早在2016年，中小学参加校外辅导的学生人数就超过1.31亿，辅导机构的教师人数达到700万至850万，近年来愈演愈烈。随着资本的介入，资本披着教育的外衣在教育培训领域扩张，带来了一系列问题。第一，培训机构的“野蛮生长”。资本介入后，校外培训市场一度如火如荼，资本展开“烧钱”大战，广告铺天盖地，对全社会进行无差别营销，炒作销售焦虑。二是市场无序竞争，“劣币驱逐良币”。曾经，校外培训的门槛很低，培训机构鱼龙混杂。对于很多机构来说，培训只是一种短期行为，“赚钱”才是最终目的。信息不对称导致的招生诈骗屡见不鲜。夸大宣传和虚假宣传非常普遍。无证经营、素质低下、机构倒闭、卷款跑路事件时有发生。三是制造焦虑，形成“剧场效应”。人为的“教育焦虑”形成了“剧场效应”，让更多的家长深陷其中，只能心甘情愿地付出。 　　

　　2021年7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全面规范校外培训市场，情况大有改观。 　　

　　最近，中央的有关会议提出了“谨慎实施紧缩政策”。收缩政策是指具有收缩效应的政策。简单来说，就是政策带来需求的收缩，供给的收缩，社会预期的降低。典型的紧缩政策包括紧缩财政政策、紧缩货币政策等。它们通过增加税收收入、减少财政支出和货币供应量来抑制社会总需求，减少社会总供给，从而实现政策目标。“双减”政策大力整治校外培训乱象，制约机构发展，规范培训行为。大量校外培训机构倒闭，教育培训行业市值锐减。那么，“双减”政策(校外培训治理)是收缩性政策吗？作者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超校培训并不符合真正的教育需求，而是宣传和虚构出来的需求。资本的逐利性使得校外培训的供给无限扩大，不仅数量众多，而且五花八门。类似的课程被人为的分为基础班、高级班、创新班、精英班、“一对一”等等。表面上看，消费者有了更多的选择，需求得到了满足。然而，这是学生和家长的真实需求吗？培训内容和产品之所以大量存在，是因为生产者生产了，消费者发现这个产品有了，在商家的不断诱导和营销下，因为害怕落后于别人而决定购买。 　　

　　校外培训背离了教育的初衷，不符合有益的需求。古今中外，教育都是公益事业，教育的公益性和资本的逐利性之间有着天然的不可调和的矛盾。什么是好的教育？对于家庭来说，教育的最终目的是让孩子过上健康快乐的生活；对社会来说，就是发展素质教育，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对于资本和校外培训机构来说，就是卖课程，搞营销，实现利润最大化。在“双减”之前，校外培训市场完全由市场调节。资本为了逐利，将“学得多”等同于“学得好”，将“参加校外培训”宣传为“取得好成绩，有好前途”，异化了“好教育”的定义，带来了过度培训、过度营销和恶性竞争。一段时期以来，许多中小学生“放学后去课外补习班”“学校-家庭-校外培训机构3: 1”的现象已成常态，不仅人为增加了学生的学习负担，也扼杀了孩子学习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影响青少年的健康成长和全面发展。 　　

　　校外培训给经济和社会发展带来了负外部性。随着资本的介入，过度的校外培训带来的危害不容忽视。对于家庭来说，过度训练增加了学生的学习负担，危害了学生的身心健康，增加了家庭经济压力，影响了人们的生活水平。对于学校来说，大规模的校外培训机构在国家教育体系之外再造了另一套教育体系，扰乱了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对社会而言，过度训练传播了教育焦虑，加剧了社会内卷化，阻碍了教育公平。从产业结构来看，庞大的教育培训行业很大程度上并没有创造真正的价值，而是满足了虚无缥缈、令人费解、无益的需求。一项调查显示，超过一半的中国家庭的教育支出高于家庭收入的20%。在年收入50万元以上的家庭中，近七成家庭教育支出占家庭年收入的比重超过20%，其中超过30%的占47.6%。高昂的培训支出不仅直接加重家庭经济压力，还会挤出居民的其他消费，不利于扩大内需。不仅如此，高昂的培训支出还可能导致群众不敢生育，影响经济社会的长远发展。 　　

　　简而言之，健康的经济发展模式应具备以下特征，即满足现实需求、满足有益需求、有利于经济社会长远发展。按照上述标准，校外培训行业存在制造虚幻需求、满足无用需求、给经济社会发展带来负外部性等突出问题。经过治疗，上述情况明显好转。基于以上分析，我们可以说，“双减”政策事关民生福祉，事关生育，事关共同富裕，事关整体利益、总体目标、长远战略需要，事关儿童一生健康成长，事关民族复兴的持续动力。这一政策虽然触动了一部分人的利益，但符合社会整体利益，有利于经济社会的长远发展，而不是“收缩性政策”。 　　

　　(作者是北京大学教育经济与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