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红眼病,什么是红字发票

  

     

  

  1989年文科第26届(2)班毕业合影。   

  

  我的高考记忆(上)   

  

  谷一   

  

  刘清说,人生的路很长,但往往只有几步就到了临界点,尤其是人年轻的时候。高考是我人生中重要的一部分。   

  

  两年内复读三次高考改变一个人的一生。时隔近30年,我对高考的记忆依然清晰。第一次高考是1989年,第二次是1990年,第三次是1991年。   

  

  对于我们农民子弟来说,高考是“鲤鱼跃龙门”最重要的途径,也是一个相对公平的游戏。“天之骄子”的无限荣光,没有“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诱惑,让我成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滚滚洪流中的一员。高考命运的改变是如此直接而现实;如此残酷又如此幸运。   

  

  “你个子小,体力重,农民一年到头累了也只能闭上嘴”。没文化的妈妈经常唠叨,要么当农民,要么考试。当兵个子不够高,所以我没有第三条路。   

  

  为了摆脱“浑水”,吃上“国粮”,全家人都把高考作为改变命运的头等大事。1989年,我作为应届毕业生参加第一次高考,7月6日失眠。第二天,我走进考场,头又肿又晕.那年7月7日到9日,那是决定我一生的三天。   

  

  那一年,我26岁的文科班(2)50多人,只有几个应届毕业生考上。我班第一第二名考上了湘潭师范大学。我以十分之差落榜。当年,我不敢上重点大学,也不敢学好专业。只要我不是农民,我就可以上中专,当农业技术员或小学老师。当时数学满分120,我离过72还很远。落榜的命运只能无奈接受。复读,这是一个毫不犹豫的决定,也是一个不甘心的选择。一中有复读班,但复读费200元左右。金钱困扰家庭。   

  

  是我爸爸为了逃课免复读费的策略,和一中的于标老师商量的。我妈姓段。按辈分,段小姐是我舅舅。我大舅在县城上班,和段老师很熟。段老师正好是高二27文科(2)班的班主任,他很乐意我插嘴。为了掩人耳目,段老师让我把名字改成“谭平”,去掉中间那个代表辈分的字。不要改名,不要改姓。为了省钱,我改了名字。   

  

     

  

  前排的是段玉彪老师,他为了把麻阳列为少数民族县做了很多努力。   

  

     

  

  我与段和黄千福合影。   

  

  今年也是两个文科班。我的二班是“差班”,我的一班是“优班”。班上有些人瞧不起我,认为我是个失败的学生。我喜欢和同学在教室外的走廊里聊天,特别喜欢背对联。至今两句话还历历在目:“两只猿猴在半山腰伐木,一只小猴子怎么会说一句话?”马一旦陷进泥里,老畜生就出不了问题了。”“天作棋盘星为子,谁敢下;当琵琶路是一根弦,哪一根都能弹”。越是这样,越给同学留下“吹牛”的印象。   

  

  我也沉迷于下棋,和很多同学一起玩。象棋的“胜利”冲淡了落榜的失败。为了提高我的棋艺,我努力学习,刻苦练习。经常去高村兴隆街的茶馆找师傅。其中一位老者,满头银发,看起来像是仙风道骨的“大师”,棋艺高超。他和别人下棋,围观的人很多。   

  

  我经常挤进人群专注地看他下棋,也特别喜欢听他的点评。他还设置了一个残局来挑战许多人。有时候,我主动求教,他虔诚的态度让他感动,他给我指点迷津,我不断提高棋艺。再跟同学,大部分都不是对手。   

  

  当我加入这个班级时,我留了下来   

  

  有些老师的课太乏味了,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我经常逃课,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沿着与晋江平行的路。记得有一天,阳光明媚,笔直的马路两旁是一排排挺拔的白杨树,树叶金黄,让人心旷神怡。我情不自禁地大声唱道:“在那节车厢里唱一首歌,我是多么快乐。一条路通向远方,平坦而宽阔……”   

  

     

  

  谭永明叔叔把他的自行车给了我。   

  

  飞扬的心情,高考失败的沮丧暂时抛到九霄云外。还有一次,我骑自行车专程去了雁门乡龟甲村滕故居。那时候故居还没修,墙都破了。一棵高大的柚树静静的矗立在废墟改建的菜园里。带着对家乡历史人物的浓厚兴趣,我四处看看,问一问,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写在一个小本子上。我也骑车去凤凰城玩了.   

  

  时间过得很快。1990年7月,我参加了第二次高考。当年班里50多个学生,只录取了两个应届毕业生。我在孙山以十分之名。就连我们的女班长,平时成绩最好的,也以几分之差不及格。那一年,我没有考上大学,后来和女班长结婚了。现在,我经常跟老婆说,她是我轮班最大的收获。   

  

  高考分数线公布的那天,父亲刚好去了县城赶集。他挑了一担麸皮去卖,没卖出去,心情不好。当我得知我又没考上的时候,他去学校问我的情况,老师让我逃课下棋。   

又告诉时,父亲心中大不快。

  

二十多里路,父亲饿着肚子挑糠回家,这可能是他最沉重最漫长的一次回家。他穿着一件早已败色的蓝背心,一条秋冬穿不透气的蓝裤子,裤腿高高地卷在膝盖之上。父亲脸色阴沉地回到那个叫“冈夹冲”的家。狗似乎懂得主人的心情,摇着尾巴迎接父亲,没有平常欢快的叫声。

  

我正好与弟弟在屋檐下“杀”象棋,看到父亲脸色不对,立即停止。低声的怯怯地叫了一声“爹,你回来啦”。父亲没有应答,将箩筐一放,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抓起红格塑料棋盘,整个抱住黑底嵌红字的牛角象棋,愤怒地将象棋一把甩向门前柑桔园,“车、马、炮、帅”噼哩叭啦地落入杂草中。“你们还有心下棋,让你们下!”父亲的话,像重重的耳光打在心上。

  

  

又闷又热,让人窒息。母亲一下懵了,赶紧给父亲舀一瓢凉水。父亲一饮而尽,随后把木瓢重重地甩回桶里,水花溅得老高,碰撞之声回荡在灶房。

  

母亲接着给父亲端了一碗锅巴稀饭。父亲默默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喝,那声音格外沉重。

  

我默默地站在屋檐下,大气不敢出,小腿不敢挪。

  

那一年我第二次高考,弟弟是第一次,两个参加高考,双双落榜。弟弟离录取线只差几分,加上高考时感冒发烧。老师为他惋惜,父亲觉得他情有可原。怨气主要是冲我来的。

  

当晚,我与父亲又共睡一床,并且是同一边。当煤油灯吹灭时,土砖房顿时陷入一片沉沉的黑暗中,挂着满是补丁的黑色蚊帐,感到透不过气的压抑。

  

夜虫在土墙角落里不知疲倦地鸣叫,更让人烦燥。

  

  

我侧着小小身子弯弓般睡,紧贴床沿脸朝里面,纹丝不动,内心翻江倒海,愧疚、失败、迷茫………

  

身心疲惫的父亲咳嗽几声,叹息几下,就沉沉地睡去了,他的鼾声大,身上汗味重。

  

那一年,哥哥大学刚毕业,分配到兰里中学。这让父亲感到一丝欣慰。

  

哥哥还在读大学时就曾写信鼓励我复读时一定发奋,为自己争前途,为父母争光荣。

  

记得在一封信中专门问我准备考哪一所大学?我说想报考武汉“中南民族学院”。哥哥期待我的捷报。

  

  

第二次高考,连最低的录取线都未达到,还奢谈“中南民院”。那年暑假,我发现哥哥也变了似的,不再亲切地叫我“平”,而是以“中南民院”的绰号称呼我。他动不动吆喝地叫,从语气和表情看,分明是一种讥讽挖苦。“中南民院,你去挑水!”“中南民院,你去砍柴!”,精神上的伤口一次次被撕裂,落榜的失败一次次被羞辱……

  

有一次我怒目而视,拳头紧握。“你再敢叫我一下,我就对你不客气!”,“不用功,爱吹牛皮,到处玩还说不得!”“中南民院”哥哥真的重复了一遍。

  

我冲上去就打他。他拔腿就跑,高高的门槛时,前脚刚进,后脚未进时,铁拳重重地砸在他背上。他震惊了,却没有跟我对打,眼泪涮涮地直流,伤心惊恐地看着我。我双手不停地抖动,眼泪汹涌而出。

  

听到父母的脚步声,我们赶紧擦干泪,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又恢复了平静。从此,不再理睬对方。

  

从那后,对家里的农活,我总是主动地干,起早贪黑地干,超负荷地干,那简直是一种自虐,不断折磨自己的肉体,以减轻灵魂的负罪。母亲要我戴斗笠,我总是不愿意,让自己曝晒在阳光下,晒脱皮了,洗澡时不断用手去搓,一层层地掉。蚂蝗叮在小腿上,听之任之,不用稻草把它刮掉,任殷红的血流。

  

那年双抢,无论是割早稻,还是插晚秧。我主动划分区域,进行分工“竞赛”,独自一组单干,故意让哥哥、弟弟、妹妹三人一组,把稻田分块后,让他们先挑,然后开始一场完全不对等的PK。

  

主动提出与父亲抬打稻机。父亲说我抬不动,我偏要抬。他就让我抬后面,有一次我趴在水田里,把头伸进打稻机后面,父亲在前面用肩膀往上一抬,由于我没有与他同时用力,我的头被压在稻田泥巴里,半天没起来。

  

父亲感到不对劲,马上放下,绕到后面,双手抬起打稻机,把我“解救”出来。看到我满脸泥巴时,父亲用他粗糙的手一边给我擦脸,一边心疼地叹息,父亲的手充满着汗味和稻草的混合味。

  

“农民不是那么好当,你个子这么小,这份苦怎么受得了,去烧炭更吃不消!最好是考出去。”父亲每说一句话,我就点一下头。

  

父亲叫叔叔来抬。暮色中,叔叔与父亲一高一矮,抬着打稻机一弯一拐,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又窄又滑的田埂上、山路间,我跟在后面,看不见他们的头,只见暴着粗大动脉的四条带泥巴的腿有节奏地挪动。

  

  

父亲还是那件败色的蓝背心,上面已有一层汗水蒸发后的淡淡盐粉。叔叔那件黄色的背心印有“黔阳师范”的红字,也完全被汗水浸湿。

  

放下打稻机,他们脱下背心擦脸,随后双手一扭,汗水顺着背心哗啦啦往下直流。他们上身黑白分明,背心遮着的部分相对白点,其余是古铜色,对比十分鲜明。白色部分正好是穿背心的印子,那印子一直深深地映在我的脑海。

  

金色的梯田又重新绿油油的。父亲坐在田埂上,看着长势喜人的晚稻,充满期待。那一年的早稻产量不高,他把希望寄托在晚稻上。

  

  

那段双抢的日子,他带领全家拼命地劳作,心怕错过节气。务必在立秋前把晚稻插完。过了立秋,推后一天插晚稻,收成将相差很远。

  

人生的路上也有“节气”,错过紧要处,命运将完全不一样。父亲说不出这样的话,他用抢农时的紧迫感,诠释了这样的道理。

  

为了我的人生有个好收成。他决定继续让我去复读。我和弟弟两个人的复读费,又让他犯难了。

  

临近九月开学的一天,在叔叔屋后的水泥晒谷坪。如水的月光下,晒谷坪上的风车、晒谷簟等,仿佛镀了一层银。

  

  

立秋后的风清爽凉快点了,父亲和我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长长的。他特意把我单独叫那里,仿佛有重大的事相商。

  

先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再说,这已成为父亲多年的习惯。“平,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父亲终于郑重地开口了。我先是怔了一下,什么人生大事啊?

  

“今年你到三中(民族中学)去复读,段老师老婆黄老师在三中教书,黄老师告诉我,按你的分数线到三中免收复读费!”父亲觉得这既复读又省钱,也是明智无奈的选择。

  

“好吧。”我只有答应。我哪有资格讨价还价。三中不能跟一中比,那里的整体教学质量和校风都要差些。

  

谁要我不争气呢?两次都没考上。如今弟弟到一中复读。能让我再复读,已经谢天谢地了。

  

“我没那么多钱给你交伙食费,你去兰里中学找你哥哥。他已有两个月的假期工资。你去找他要点生活费,米自己挑去,碰到泸溪浦市去高村火车站的车搭顺风车。”父亲详细交代。

  

第二天,父亲把用蛇皮袋捆扎好的一担米给我准备好了,我自己收拾好书包,踏上第三次复读之路。

  

“那一天,我不得已上路,为不安分的心,为自尊的生存……感谢温暖我的人。”多年后听到刘欢唱这首歌,我泪流满面,非常切合当年去复读的心情。同行的还有去一中复读的弟弟,父亲帮弟弟挑米,一直送我们到山下的马路。

  

分手时,父亲把一大把毛票紧紧捏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在嘴唇上先沾点口水,再次仔细清点一下,然后给了弟弟。父亲昨晚在煤油灯下点过一次钱。父亲一再交代弟弟妥善保管好,一到学校先把复读费交了。

  

“我身上没那么多钱了,只能给你两元。到县城后,先把米放在梅水桥熟人那里,再坐汽车,到兰里中学找你哥哥。到兰里只要1元车费。”父亲一脸的无奈。接着又对我说:“再不能贪玩了,把棋戒掉。事事不过三,你一定能考上”。

  

我和弟弟沿着马路前行。到了拐弯的地方,我们习惯性地回头,这一次没有看到父亲的背影。

  

两个儿子落榜让父亲不仅感到经济的压力,更觉得在中寨坪当地人面前没有脸面的精神压力,更为我们未知的前途感到担忧。

  

父亲作为村长,搞计划生育,代收上缴款,调解纠纷等等,难免得罪一些人。有的“红眼病”巴不得他的几个儿子都考不上大学。

  

我们家个子都不高,有人曾讽刺调侃地说,他们家只要一个人,可以把我们全家挑走!父亲反击道:“我儿子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你们全家都挑不动!”听到父亲讲这些时,我既气愤更感到压力山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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