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里抽签好几次都是空签,庙里抽签抽什么竹

  

  一九三六年夏天,二十二岁的张大学毕业。当他的同学在暑假找工作时,他和从苏州来上海的四姐张充和同意去青岛,开始他们作为学生的最后一个暑假。   

  

  顺利到达青岛后,姐姐和哥哥住在一个叫京基路的地方。   

  

  在开始演奏之前,昆曲爱好者张充和很快联系了当地的昆曲老师沈传志。她通过她邀请了四五个擅长这方面的女士,在一个漂亮宽敞整洁的别墅里开始了她们的昆曲表演。   

  

  今天晚上,回到寂静之家后,姐姐和哥哥像往常一样点评了他们每个人在今天昆曲实景演出中的表现。   

  

  评价的结果,姐弟俩印象最深的是一个被大家称为孙小姐的十七岁女子。   

  

   |张和的兄弟姐妹   

  

  孙小姐,不仅唱功好,是所有女人中最年轻的,而且短发,不化妆,打扮成中学生。自然让人想起一句古诗,清水出芙蓉,天然雕琢。   

  

  唯一的缺点是,当她张开嘴唇露出牙齿时,会看到她的牙齿太细,不够整齐。   

  

  不久,章宗和他的姐姐、哥哥到青岛的海水浴场去游了几次泳,孙小姐陪着几个女同学,都穿着游泳衣,谈笑风生。   

  

  沐浴着海浪,沐浴着海风,踩着柔软的沙滩,接受过新教育的孙小姐一次次优雅地游着泳。   

  

  由于她良好的游泳技术和优美的身材,就像那天唱昆曲一样,孙小姐再次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称赞。   

  

  孙小姐很热心。看到张只能和狗一起游泳,她耐心地教他游泳的姿势和划水的要领。然而,当她看到孙小姐浑圆的身材和丰满的胸脯时,年轻的张一时不知所措。   

  

  从那以后,他们经常见面。   

  

  有时她来静儿家,有时张去她家。他们一起看电影,一起出去吃饭,在月夜漫步在沙滩上。   

  

  在张面前,孙小姐活泼大方,机智聪明,谈吐风趣。她说她叫孙,今年才17岁。   

  

  图片|孙   

  

  就在两人亲热的时候,暑假悄悄过去了,张很快接到了远在苏州的父亲的电报,要他回自己创办的苏州女子中学任教。   

  

  分离的那一天,海风习习,海浪汹涌,手里的紫色纸带一分为二,张心里惆怅不已。   

  

  早已看穿他们心思的四姐,赶忙让和他回苏州的客户从上海买了一盒三花牌胭脂,送到青岛的孙那里。   

  

  通过这盒胭脂的抬头,两人从此经常通信。   

  

  信中父母缺教琐事,张像个孩子似的和孙谈天说地,什么都写,以至于孙的母亲,曾经得知他们通信的内容,假装说:“张真的没什么事,就说点不重要的,五分邮票都浪费了。”   

  

  但是,谁都知道,这就是爱情的乐趣。   

  

  一年后,1937年夏,深为弟弟的终身大事担忧,再次应邀到青岛,到孙家为弟弟提亲。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四姐回到苏州的张,却盼到了四姐给我带来喜忧参半的消息。   

  

  喜的是孙老伯孙阿姨和孙本人都同意这门亲事;令我担心的是,四姐含糊地提到,孙从去年夏天就患了肺病。虽然四姐说不严重,但还是在张心里笼罩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七七事变后,日军南下,上海、苏州、南京相继沦陷。张家从苏州逃到肥西县张老圩老家。日军打到合肥后,一路经过肥西、舒城、六安县城,乘车逃到武汉汉口。那边,孙的家人也离开了青岛,逃到了许多地方。后来,他们住在广州。   

  

  然而,即使在战火纷飞的逃亡期间,和孙的通信也没有断过。   

  

  8月底   

  

  一个月后,张坐火车经长沙到广州,来到四牌楼中华中路雨花坊汇园9号。作为他的未婚夫,他正式拜访了孙的家。   

  

  虽然是新亲戚,但毕竟是熟人,双方一直保持着沟通,所以两年过去了,我们并没有产生隔阂的感觉。   

  

  图 |张   

  

  孙和两年前一样大方、活泼、健谈。然而,她却无处和张说话,她只能叹气,皱眉。   

  

  原来,战后她母亲患子宫癌,大哥终日不在家,抽鸦片。大嫂,孤身一人,带着两个孩子,为了老小老小的衣食,还有两个病人的日常伙食,茶水,药品,吃光了所有的艰辛,心碎了,筋疲力尽了,暗自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抹了多少眼泪。   

  

  当谈到她母亲的病时,她说除了死,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谈及自己的病情,她说自己生病以来体重下降,吃不下饭,食欲不振。后来她不想再说下去,而张也问不出这种明智的问题。   

  

  虽然孙的母亲病得很重,但她什么都知道。   

  

  有一次,她把张一个人叫到床边,握着他颤抖的手,流着泪叹道:“你为什么要嫁给这样一个棺材?”   

  

  然而,在观看时   

到女儿和张宗和并肩伫立露台前仰头观月,隔着淡绿色的窗纱,一递一声喁喁私语时,她又实在不忍心拆散这一对璧人,只有在心里安慰自己道:“万一女儿这病就因此好了也说不定呢?”

  

在广州停留数月后,张宗和又以未婚夫的身份,将孙凤竹带离了广州,打算去桂林谋事。

  

离别那日,因为知道这一别之后,母女俩此生或许再难相见,孙凤竹哭得死去活来,涕泪不断。

  

一路坐车坐船到达桂林后,因为没有熟人引荐,无事可做,张宗和又带着孙凤竹去了重庆,因为他的二姐三弟其时都在重庆,而孙凤竹的父亲当时在成都,离得也近,孙凤竹也欣然从之。

  

然而经一路颠簸,到达贵阳后的一天上午,孙凤竹在一家小旅馆内便吐血不止。

  

张宗和见状,急得马不停蹄跑遍贵阳的各大药房,也没能买到孙凤竹需要的止血药,后来还是用云南白药才止了血。

  

历经九死一生,拖着病弱之躯艰难来到重庆的孙凤竹,最大愿望是立即去成都和父亲相见,却不知道,她的父亲在这之前,已经在成都病逝了。

  

为了不给早已病弱不堪的孙凤竹再添老父病亡之恸,张宗和只有狠心骗她说孙老伯在青城山道士庙养病,目下不愿被打扰。

  

在重庆的一个多月里,孙凤竹几乎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在寂寥苦痛的住院日子里,张宗和是她唯一的陪伴和情感上最大的依靠。

  

她每时每刻都离不了他,一口一声宗哥地叫着,心心念念里全是他:

  

“早上医生来后,还不见他来,心里有点慌。”

  

“宗哥来得很早,穿着雨衣,棉袍子上全是污泥。”

  

“宗哥念萧伯纳情书给我听,他的性情真好。”

  

然而在重庆,张宗和到底也没能寻到合适工作,直到这年年底,又带着孙凤竹,去了云南教书。

  

1939年2月,在云南,他们决定结婚。

  

这一决定,遭到了张家许多亲友的一致反对,他们都心知肚明,孙凤竹的肺病,根本不适宜结婚。然而张宗和爱凤竹爱得深,一定要和她结婚。

  

当时支持他俩结合的只有三姐四姐。她俩的理由说来心酸,这孙凤竹父亲已去世,若张宗和再不给她一个妻子的名分,她从此真的要无家可归了。

  

2月5日,在昆明,他们的婚礼如期举办。前来参加婚礼的大多是爱好昆曲的师友们,连朱自清先生也前来捧场。

  

那夜,张宗和倍感喜悦幸福激动,他乘兴在婚礼上吹起笛子来,一曲《凤求凰》,博得在场的宾客们高声喝彩。

  

一直闹至十二点,众人才尽欢而散。然而第二日一早,孙凤竹再次吐血,她哭着说这是不好的兆头,张宗和百般抚慰。

  

图 | 张宗和与孙凤竹新婚照

  

新婚才十天,张宗和又带着凤竹,由昆明前往宣威乡村师范学校任教。

  

在宣威,张宗和白天上课,孙凤竹便在房里做针线活。

  

然而时常生病发烧偶尔吐血的孙凤竹,无日无夜,总希望张宗和能每时每刻都陪在她身边,可现实又不允许。

  

正这时,从广州那边,又传来凤竹母亲去世的噩耗。为着担心一人在家的孙凤竹出现意外,不久,张宗和又把她送到在呈贡的三姐张兆和处。

  

这样,他们开始了两地分居的生活。

  

在三姐处,虽然有人照料有人陪伴,然而相思难禁的孙凤竹,日夜怀着对丈夫的思念之情,到底给在宣威的张宗和哀哀写了一封信来:

  

“好哥哥,你是个好丈夫,你25号还是来呈贡,一定来,我要你来!我一定跟你去宣威。”

  

接信后的张宗和无限感动心伤,还没等到25号,提前两天就匆匆赶到呈贡,把孙凤竹接了回来。

  

就在回宣威的这一夜,孙凤竹有了身孕。

  

虽然身子一向虚弱,然而从怀孕到剖腹产,顺利诞下一名女婴,一切都还顺利。

  

孩子生下后,四姐给她取名张以靖。

  

为了方便月子中有人照顾,孙凤竹再次住到了三姐张兆和那里。数月后,张宗和又带着凤竹和孩子,去了昭通国立师范教书。

  

在昭通,类似宣威的情况再度出现。常常无人陪伴又要独自照料孩子,身体还一向不好的孙凤竹,脾气因此变坏了。有一个时期,他们俩几乎天天吵架:

  

“夜间凤竹醒来要喝水,我起迟了一点,她便生气了。自己起来倒,又把水泼在红绸被面上,她更生气。一个人穿穿衣裳起来,坐在小床上。”

  

然而在磕磕绊绊、争争吵吵中,日子如流水一般,穿过险湾石道,漫过淤泥浅滩,经过小桥人家,到底也迎来这春来江水绿如蓝,满眼风光无限好的幸福时刻。

  

不知不觉间,小以靖一天天长大了长高了,孙凤竹的病体,在日复一日的相夫教女中,竟也神奇般逐日恢复起血色来。

  

1942年10月,张宗和又应姜亮夫先生之邀,去云南大学文法学院教书。

  

因为其时孩子太小,凤竹身子又太弱,她们就留在昭通当地,没有跟着一道去昆明。

  

远赴昆明城教书的张宗和,尝尽对凤竹母女的思念之苦。

  

他们每隔两三天就写一封信,有时甚至一天写好几封信。

  

这年12月底,凤竹带着女儿来到昆明,与丈夫团聚。数月不见,小以靖又长大了不少,还说得一口流利的昭通话。跟在张宗和脚后跟,她一口一声“爸爸”的叫着,那甜腻稚嫩的童音,让张宗和遍身心都沉浸在幸福的微醉中。

  

在昆明,夫妻俩带着孩子住在螺峰街的桂花巷。闲下来的时候,还如恋爱时一般,看一场电影,下一次馆子,到楼下买凤竹爱吃的香蕉去。

  

1943年夏,应二姐之邀,他们又去了重庆,住在蒙家花园,张宗和在当地扶轮中学教历史地理和国文课。

  

教书后的张宗和每日依旧是忙,可是每当下班后,坐在沁凉的竹制藤椅中,女儿依偎在身旁,凤竹伴在身边做着针线活,夫妻俩闲闲说着话儿,彼时的张宗和觉得人生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此,他为此付出再多的辛苦劳碌都值得。

  

然而山城的浓雾、湿冷和终日迟迟不见阳光,让凤竹的身体渐渐吃不消了,她的咳嗽逐日严重起来,有时候甚至连呼吸都困难。

  

为着凤竹的病体着想,不得已,他们再次离开重庆,长途跋涉回到千里之外的张老圩。

  

这张老圩是张家祖宅,位于肥西县和舒城县之间。三处大宅子,每一处都有五六进房屋之多,热热闹闹聚族而居住着张家上上下下一二百人。

  

图 | 张家旧舍

  

一路栉风沐雨颠沛流离来到张老圩的孙凤竹,本就虚弱的身体很快就扛不住了,归来当日就病了,整日咳嗽,喉咙处还能清晰看到一块白点,每日喝养阴清肺汤也不见效,又去肥西县当地的李陵山求签,竟是个下下签,签文是:

  

病患时时命蹇哀,何须打瓦共钻龟。

  

直叫重见一阳复,始可求神仗佛持。

  

然而凤竹倒乐观得很,她自我安慰说,这签文的意思是,我这病大约明年春天就可望痊愈了。

  

凤竹深埋在心底的生的希望,犹如静静埋在花盆里兰花的种子,她满心期盼着春暖花开那一天早早来到。

  

春天在凤竹的无限憧憬中,悄悄地来了又去了,天气一日日热了起来,然而她的病却依旧不见好转。

  

六月一至,他们的小院越来越热,尤其是下午,明晃晃的大太阳火球般直直滚进来,简直是燥热难耐。

  

不得已,这月17日,他们又搬到另一处大房子居住。

  

这新住处,房屋面积大,且通风敞亮,环境清幽。自搬到新居后,凤竹欢喜得很,她预备在这里安心养病,张宗和也寻来一套《二十四史》,身为清华大学历史系毕业的他,打算在这里专心做学问。

  

孙凤竹在这宜人的新居,快快乐乐心满意足住了两星期后,展眼就是7月。

  

7月1日这天,因为前圩五婶家请吃晚饭,这天吃过中午饭后,凤竹要张宗和陪她午休,为着可以在晚饭前去前圩各处痛快逛逛,张宗和拒绝了凤竹的请求,先是去了四婶家聊天到五点多,然后才去了五婶家吃饭饮酒。酒足饭饱后,又是一支仙女牌香烟慢悠悠吸了起来。

  

却怎知,这边凤竹才吃罢晚饭,就觉得身体不适,便独自一人回了卧室。谁知刚到床上躺下后不久,她就开始大口大口吐起血来。

  

止不住吐血的凤竹,一个人独自支撑着艰难下了床,又爬到张宗和日日常坐的那张藤椅上,攀爬着扶手坐上去。谁知才刚半躺上去,又是一阵剧烈咳嗽,鲜血再次喷涌而出。

  

待吐血稍稍止住后,她又艰难地从藤椅上慢慢爬到靠近门口处的一张竹床上。从里床到藤椅边再到竹床上,一路斑斑点点、淋淋漓漓,到处都是凤竹吐的血。她只想爬到屋外,好叫人来救她。

  

她才25岁,她有爱她的丈夫,她爱的女儿,还有幸福美满的爱情和婚姻。她不想死。

  

当从佛堂匆匆赶回来的婆婆发现她时,可怜孤零零哀哀躺在竹床上的孙凤竹,遍身是血,早已没有了呼吸。

  

这之后,微醉的张宗和,才带着愧疚不安与忏悔,痛哭而来。

  

图 | 张宗和与凤竹

  

凤竹死后,带着巨大悲伤和无限愧悔的张宗和,含泪写下《秋灯忆语》一书。

  

在书中,二人相识相知相恋直至结婚生子的人生历程,这乱世悲欢离合,太多辗转苦辛,他以泪和墨,一一书之。

  

在书中,这个如林黛玉一般生着肺病的美丽女子,和黛玉一样,早年父母双亡,又长年寄人篱下,生性敏感多思、多愁善感。在爱人面前,她亦如黛玉一般,爱哭爱闹爱发脾气,要人陪要人哄要人怜。

  

可是,她短暂美丽的一生,却收获了美满爱情和幸福婚姻,又比黛玉幸运得多。

  

得遇张宗和这般才华横溢温润如玉又终其一生对她不离不弃的深情专情多情男子,是这一世,上天给予孙凤竹的最大恩赐。

  

这一生,她何其不幸,又何其有幸。

  

文 | 午梦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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