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挖掘机小臂,什么是挖泥船

  

  作者魏光寿   

  

  二、挖掘野生莲藕   

  

  1960年春天,饥饿仍然困扰着中国人民。被称为“粮库”的江汉平原也不能幸免。   

  

  集体食堂还在继续。我父亲和大多数善良的农民一样,把自己仅有的粮食毫无保留地交给了集体。日常食物全靠食堂提供的一天两两米的稀饭。   

  

  每天早晚晚饭前,生产队的食堂门前,也就是魏家门前(我们家当时在红庙三队),五颜六色的人早已把他们的小木桶排在长长的木桶队列里了。人虽然吃不到白花花的米饭,但哪怕是刺鼻的熟菜叶只夹杂着米饭的香味,也会让人得到一个宝藏。把这种难得的气息吸入鼻腔,吸入心脏,比幻想的食物更实惠。   

  

  取“米”时,按每户人口,每人一勺米粉和菜叶碎做成的粥。每家每户把这粥拿回去,倒进锅里,加菜叶加水,煮好了全家就可以吃了。   

  

  亲爱的朋友们,你们可能永远也体会不到那种饿着肚子,胸口贴着后背的感觉,更想象不到三年饥荒中人们对大米的渴望和珍惜,以及食物匮乏带来的丑陋。你看,一家人拿起叶子多米粉少的碗,孩子们急着拿筷子去挑,去喝,去找。有一次他们发现了一个黄豆大小的未分割的米粉球,高兴地手舞足蹈,用筷子搅了搅,高兴地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味道美极了,然后三口就把剩下的喝完了。就连比芝麻还小的饭星都伸出舌头舔个遍。父母总是手里拿着碗慢慢喝,直到孩子把碗放好,才舀出那壶水喝。   

  

  只是我喝多了。尿了几次肚子就瘪了。   

  

  有时候生产队发几斤米糠,在家里用石磨磨,放在锅里烤成粉吃。虽然又苦又涩,难以下咽,但也是不可多得的美食。油浸过的菜籽饼和棉籽饼一般用来给田地施肥,但在饥荒时期却成了食物,我们把它们当作难得的美味,使劲咀嚼.   

  

  邻村蔡家台的胡爸爸饿死了!   

  

  红三队的马友亮和王大爷都快饿死了!   

  

  在我们的海湾,清真寺的伊玛目,王文西的父亲,正在挨饿!   

  

  我舅舅的父亲,我的二爷爷,饿得投河自尽,被救起,还是饿死了!   

  

  一岁的弟弟也因为伙食问题离开了我!   

  

  为了保命和生产。于是,合作社(生产队)安排社员轮流去排湖给自己挖藕,救荒。   

  

  听说爸爸要去湖里挖莲藕,我也很想去。但是,我妈不同意。父亲发脾气:“我要走了!”   

  

  黎明时,我们去了湖边。   

  

  湖面冻得紧紧的,伸出水面的枯荷梗成了我们的目标。   

  

  踩在红色的碎冰上,半厘米厚的碎冰,像活的碎玻璃,令人望而生畏;湖水的刺骨寒冷,像无数把尖刀从脚底剜到腿上,清冷入心,不自觉的颤抖,上下牙齿间直打架;无意中碰到一株枯萎的莲梗,被它锋利的刺划破了一串伤口,还渗出了血;我最怕脚后跟扎进泥里的菱角刺。如果我下台,我会像锥子一样扎进我的脚,扎得我心口疼。担心在泥地里出事,我像三条腿的猫一样抬起一条腿,想知道浪费在哪里。   

  

  父亲回过头,看着我胆怯的样子,轻蔑地说:“没用的!”   

  

  我咬紧牙关,鼓起勇气,跟上了父亲。   

  

  起初,我帮父亲在一片干枯莲蓬茎密密麻麻的浅水区破冰、挖泥、筑围堰,用瓷衬水盆擦干围场里的水,甚至还抓了几条小鱼!   

  

  父亲一会儿用泥勺把表层的泥铲起,一会儿用铁锹挖:“有莲藕!”父亲惊讶地叫起来,怕铁锹把泥里的莲藕弄坏,居然用手挖,而不是铁锹;不一会儿,父亲脚边的黑泥里出现了一些筷子粗细的麻黄色莲藕,上下两层都长满了莲藕和莲蓬头。父亲不时兴奋地发出“嗯嗯”的声音,用手舀起砂锅瓦罐大小的黑泥,过头顶扔到围堰外面,然后扔给我一根莲藕。   

  

  野生莲藕在清澈的湖水中洗过,四棱分明,洁白如玉,晶莹剔透。咬一口脆脆甜甜的莲藕汁,沁人心脾,别提多惬意了!   

  

  父亲不停地用铲子挖,用手铲,没多久就挖了好几根莲藕。他脚下还有些莲藕,摇曳若隐若现。他不时抬起胳膊,用胳膊肘上没有泥的部分擦擦汗,但肚子却咕咕直叫。   

  

  “唉,把棉袄脱了就是了。”父亲洗了手,脱下单薄的旧棉袄,迅速展示。   

  

  我递了一根洗好的莲藕给他,他却说“我没时间吃”…   

  

  绯红的太阳已经爬过头顶,寒冷早已被温暖的阳光和丰收的喜悦驱散。赤脚站在没有膝盖的有地温的软泥里,没有鞋袜对脚板脚趾的束缚,张开十个脚趾就感受到了大地的温柔和说不出的舒适。   

  

  远处,清澈的湖水在微风中荡漾出银色的涟漪;空中,无数的大雁盘旋着,渐渐向湖中心坠落;在开阔的水面上,一群野鸭悠闲地游泳;在寂静而茂密的一丛枯萎的莲茎中,几只绿头鸭浑然不觉在觅食,偶尔发出单调而欢快的叫声.   

  

  附近的挖藕者中,有人在百忙之中稍作休息,让远近的野鸭放开喉咙,爆发出一阵狂潮。   

  

  鸭子歌里,有人唱的是绵阳民歌,有人唱的是“我在家里得到了老婆的命…   

  

  当太阳快要落山时,我父亲在一所房子周围挖了一圈。我把洗好的藕放进藕筐(三尺多长的竹筐),偶尔把渗到围堰里的水舀出来。   

  

  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喊:“伙计们,别闹了,回家吧!”   

  

  “保命,下次挖!”   

  

  回望湖东南岸,薄雾初落,曲院雪松堤间,清真寺青瓦飞檐的榜楼,像一只属于它栖息地的雄鹰。   

,似在昭告劳作的人们,已是休憩的时候,该回家歇口气了。

  

父亲和乡亲们一道,蹣跚地挪过齐裆的淤泥,连拖带掮地将百十来斤野藕移到了湖边。

  

湖滨,庄户人家的灯火亮起来了。

  

一干人挑着藕,只因体力耗尽,更兼满载而归的喜悦,随着迈动的脚步和急促的呼吸,口鼻间发出顽强不息的呼哧声。

  

肩上的扁担几乎都因为断裂而绑加过竹板或木棍,随着挑担者脚步的起落,有腔有板的应和着挑夫的哼哼声:

  

“咯叽、咯叽……”

  

“呜嘎、呜嗄……”

  

各家的女人和孩子像迎亲队伍似的,早在路口热切地候着。由于天黑看不见人影,都专注地倾听着自家人或扁担发出的声音。

  

随着孩子的惊呼、女人的欢唤,仿佛娶亲队伍迊上新娘子似的,一下子沸腾起来……

  

前护后拥的回到家里,母亲和姐姐忙着刮藕皮、洗藕、切藕、煮藕。父亲则坐在灶门口,拿着火剪 (一尺多长的火钳) 添柴,我的腿上虽然被枯河梗划了些红道道、脚上也扎了些菱角刺,但总觉得这一天很开心。看父亲脸色安详平和,似乎对我放松了管束,我便得意地跑出跑进、又唱又跳。

  

灶膛里的火不停的燃着,锅里的藕在沸水中渐渐散发出特有的香味。不知是因为稀菜粥从没让人吃饱过,还是急于换口味,父亲左手捏着火剪,右手攥着双筷子,不时让姐姐揭开锅盖,用筷子夹一块,说是“尝一尝,看熟了没有”,其实是长期的饥饿加上挖藕的体力透支使得他迫不及待;而几乎每尝一次,都要给我、姐姐、妹妹各一块,然后不无遗憾地说上一句:“哎呀——好吃,可惜还没煮烂。”等到煮熟了,母亲给每人盛上一碗带汤的热气腾腾的藕和汤,再放点香葱、芝麻油时,那浓郁的藕香,伴着芝麻油的醇香满屋子弥漫,食欲一下子就来了。本来跟父亲已经尝了个半饱,但此时只要轻轻抿动嘴巴,就会领略到落口即融的美食的感觉,也算找到了久违的整体食物的快意。微微呷一口甜润的香汤,就像一团温暖的火球钻进胃里,又猛地蹿进周身的血管,每一个毛孔都麻酥酥的。

  

“哎——呀,真是”,父亲颓然自语:“辛苦讨得快活吃!”他依然醉也似的半坐半卧于灶门口的柴草上,灶膛里的余火映着他倦怠的脸颊和那双眯细的小眼睛,嘴巴仍一个劲的嚼着……

  

要是父母对我过分溺爱,绝不会体验到大自然对劳动的恩赐,也绝不会有后来在困境中求生的能力和勇气。

  

感谢父亲带我下湖,让我感受战天斗地的乐趣,尤其让我领略到面对困厄,迎难而上才是唯一的出路。

  

——经历苦育,教人愈挫愈奋!

  

(2020年2月23日于武汉市经济开发区)

相关文章